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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闹哄哄,又是叫又是骂又是打的小屋子,瞬时静得针落可闻。
因为祁淮的到来,赵铠与赵芜那脚都没敢踩下去,待他们回过神来,身子纷纷往后仰,好在他们的侍卫上前扶了一把,他们站稳后,谁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更多的是害怕地看着祁淮。
祁淮却好似屋里没有其他人,他往前一步,蹲下身去抱祁知年起来。
祁知年“呜呜”地哭着,方才绷紧的身子此时直发软,告诉祁淮:“碎了,玉观音碎了,你给的玉观音,碎了……”
祁淮此时才知道当初的那句“爹爹给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从来也没有送过祁知年这样一份礼物,恐怕是纪嬷嬷他们哄他的,到了此时,他也无意拆穿,只是柔声道:“没关系,再买一个便是。”
“不一样,不一样的……呜呜呜……”
“好了,没事儿。”祁淮手上用力,将他抱了起来,随后抱着他站起身。
祁知年双腿、双脚皆是软软的,靠在祁淮身上,或者说是埋在他的怀中,哭得直抽。
“嬷嬷,将它们捡起来吧。”
“哎!”跟在祁淮身后的纪嬷嬷上前来,小心地捡起地上的每一块碎片,放在帕子中包好。
祁淮叫纪嬷嬷拿到祁知年面前给他看:“你瞧,都包好了。”
“嗯……”祁知年抬头看,却还是很难过,眼泪难止。
至此,屋内除了他们几人说话的声音,与祁知年的抽泣声,还是没人敢说话。
赵铠讪笑着开口:“表,表叔……”
祁淮面无表情,对纪嬷嬷道:“将他先扶到马车上去。”又瞄了眼范嬷嬷他们,再道,“所有人,一并带走。”
赵铠再讪笑:“表叔,这,这是有误会呀!”
赵芜也已经回过神,低下头不愿说话。
纪嬷嬷从祁淮手中接过祁知年,祁知年下意识地不想离开祁淮的怀抱,揪住他的袖子,祁淮低声哄道:“先上车,没事的。”
“……”祁知年抽噎着,手脚依旧微抖,眼中也只有纪嬷嬷手中那方抱着碎玉的手帕。
纪嬷嬷扶住祁知年,小雅小颂她们也赶紧走来,到范嬷嬷那边低声说话,打算一起离开。
赵铠见祁淮不理他,心里越发恐慌,往前一步,急道:“表叔,我们就是在和表弟玩儿,我们——”
“啪!”
所有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去,包括脑袋歪到一边的赵铠都满脸的不敢相信。
祁淮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得赵铠的脸歪向另一边,赵铠懵得根本忘记动。
屋子里已经静得仿佛一座坟墓。
祁知年也震惊得不停地眨眼。
“你——”赵铠怎么也没想到祁淮会直接打他的耳光,他颤抖着声音,都说不出话来。
祁淮却又甩了他两个耳光,直接将他甩了个跄踉,最后倒在地上,祁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字不言。
赵芜最先回过神,怒声高喊:“你,你怎么敢!我们的父亲可是太子!!”
祁淮眉头微蹙,侧过脸,并不看她,只是道:“掌她的嘴。”
“奴婢来!”小雅早就听说静平郡主欺负他们小郎君的事,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赵芜尖叫着往后退:“你敢!!”
“奴婢有什么不敢的!你如今不过一介庶人!奴婢是得我们国公爷的吩咐!”说着,小雅已经上手“噼里啪啦”地甩起耳光来。
赵芜持续尖叫:“贱婢!你敢打我!祁淮!你敢叫人打我!我父亲与皇祖父不会放过你的!贱婢!”
“得啦!您还是少说两句!省得把您的牙也给打掉喽!”小雅却是笑嘻嘻的,手半点没停。
赵铠见到赵芜的惨状,咽了口唾沫,心中竟然想到,幸好他没有被祁淮这么打……
他没有上去救赵芜,甚至又往后挪了挪,更不敢挑衅祁淮。
赵芜已经渐渐叫不出声来,小雅手上还是没停,最后是祁知年回过神来,揪住祁淮的袖子:“是不是可以了……”
他倒不是心疼赵芜,他是怕祁淮因此惹怒太子和皇帝。
小雅又甩了几个耳光,祁淮才点头。
小雅“哼”了声,暂且站起来。
赵芜倒在地上,牙齿差点没咬碎,然而她已是连伸手挡住脸的力气也没有,她仇恨地看着祁淮,再无从前的爱意,诅咒一般低语:“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赵铠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往前凑,讨好地笑道:“表叔,妹妹她是糊涂了,您别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谁料祁淮道:“我确实颇有些不解。”
赵铠傻住,问了句:“表叔您不解啥?”
“怎么我家孩子还得太子家孩子特地从宫中出来教?我家孩子,人人都能欺?一个小辈,也配?”
“……”赵铠心中更是恨死赵芜了,祁淮压根就没有不管祁知年好吗!!!
这一口一个“我家孩子”的!
祁淮朝程渠道:“去宫中请太子到国公府,若问何事,便说我于教导孩子上头有些疑惑需要太子亲自来解一解。”
“是!”程渠转身就走。
赵铠扑过去:“别啊!表叔!真不至于!表叔……表叔呜呜呜,表叔我求求您了……”
程渠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有人,一个不留,全部带回英国公府。”
祁淮说完,抱起身边的祁知年就走。
祁知年一个恍惚,就被祁淮打横抱起,抱进门口停着的马车里。
小雅则是上前揪住赵芜往门外拖,赵铠还想打商量,不想去,祁淮的亲卫们刚正不阿地拽着人就往门外走,赵铠满肚子的苦水,他是完蛋了,也不知父亲这回要如何罚他,若是再闹到皇祖父那里,彻底没戏。
黄连兴冲冲地也要走,这个时代的国公府,这么高端上档次的地方,他还没去过呢!
范嬷嬷也早就在小颂的帮助下,背起昏迷的姜七娘往外走,林家母女却有些犹豫,范嬷嬷回头看她们,很感谢她们的帮助,也很不见外地道:“林家娘子,跟我们走吧,国公爷会为你们做主的。”
林寡妇没有攀附权贵的心,可是看自家女儿被欺成那样,非得讨个公道才是!
她到底也是咬咬牙,拉住女儿,跟着她们出门上了车。
祁淮抱着祁知年上车后,小心将祁知年放到身边坐着,他便再没有说过话。
祁知年渐渐缓过来了,身上颤抖渐止,他不时抬头看祁淮,祁淮的眉头始终紧皱,看起来心情好差的样子,他愧疚低声道:“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错。”
声音冷冷的,话却好暖。
祁知年不由地往祁淮那边靠了靠,过了会儿,再靠一靠。
祁淮看他,问:“冷不冷。”
“……嗯,有点。”
其实不冷,但是为了解释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祁知年只能这么应。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想要贴着祁淮。
祁淮看到他被匕首划破的衣服,又是一阵好气。
他今日刚从外回来,人还没上山,就被守在那里的人带来这里,看到祁知年趴在地上哭得一张小脸全是眼泪的模样,他恨不得把那一屋子的人都给折磨死。
凭什么就他的小家伙在那里哭。
好不容易抑制住体内的戾气,此时他却更为烦躁。
原本出去一趟,与人比了几场武,心已渐渐平静。
见了祁知年一面,他又再度变得失控。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祁知年也偷偷地越靠越近。
后来就连祁淮自己也忘了,不由得伸出手臂紧紧揽住祁知年,祁知年整个身体都埋在祁淮的臂弯里,他紧闭双眼,这是这么多天来,他心中最为安宁的时候。
什么也不想去想,也确实什么也不用想。
他只想窝在祁淮的臂弯里,听那车轱辘一圈一圈转动的声音,那样悠远,惟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路却是终有尽头时。
时隔近五个月,祁知年再次站在英国公府熟悉的石板路上。
马车直接驶进卸了门槛的大门,驶到正厅处停下,祁淮先下车,转身要抱祁知年下来,祁知年略微退缩,祁淮已经抱着他下来,随后没有再强行抱他,而是带着他直接往深处走。
走到一小半,祁知年便认出,这是去清音居的路。
他的脚步不免踟蹰,祁淮在前却是脚步未停,祁知年当然能感受到祁淮的心情非常差,他到底还是跟上祁淮的步伐。
路上不免遇到熟悉下人,可以这么说,整个英国公府的人,没见过祁淮的人能数出一大堆,但不认识祁知年的,一个人也没有。
发现祁知年竟然又回来了,大家都震惊极了。
许多下人愣在那里,连礼都忘了行,好在祁淮此时一点心情也没有,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祁知年在府中人缘是极好的,大家不知不觉地就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往清音居走。
还没到清音居门口,身后就已缀上了一长串的人,脚步声实在太多太凌乱,祁淮回头看了眼。
众人慌张想跑,已是来不及。
祁知年担心祁淮要责罚他们,立即道:“他,他们不是故意的……”
祁淮看到祁知年面上的胆怯,心中叹气,知道自己是吓到他了。
他朝那些人挥挥手,他们赶紧跑了。
祁淮解释一般地对祁知年道:“稍后,你娘亲他们都先到你这处,你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都好好休息,旁的都别管。”
“太子会怪罪你吗……”
声音中满是对他的担忧,祁淮笑了笑,抬手就要揉祁知年的脑袋,伸到一半才发觉不对,手尴尬地在手中顿了顿。
祁知年倒是没有祁淮那么多的担忧,他知道祁淮是想要揉他的脑袋。
他也没有想太多,自己把脑袋凑到祁淮的掌心。
祁知年的心软,头发更软,掌心碰触到他头发的瞬间,祁淮只觉心被抚慰得服服帖帖,心情瞬时就变好许多。
他轻轻地揉了揉,松开手:“走吧。”
他大步上前,祁知年偷偷用手摸了摸被祁淮揉过的那块头发,莫名地就欢喜起来。
清音居还是那个清音居,此时正是牡丹、芍药盛放时,就连祁淮瞧见清音居的景色,也不禁在心中赞了声。
祁知年的眼神更是在花朵上流连忘返。
他在清音居住了十六年,十六年中由他亲手添置的花木数不胜数,牡丹亦是,例如亭边这一丛白雪塔,春光里,开得簇簇如白雪,便是他亲手所植。
祁知年离开后,这里没有任何更改,到了屋内,更是完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