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风横移几步。
桌后留着八字胡的官员看了看登记表,抬起头看他一眼,眉头瞬间皱起:“你这年纪也太小了。”
唐文风默默从包袱里再掏出来一份证明。
学堂的宁老先生早就猜到他这个年纪去考童生试会被质疑,所以提前写了一封推荐信。
本来唐文风还觉得是多此一举,现在看看,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人有先见之明。
八字胡官员打开推荐信看了看,左右两条眉毛灵活跳动。
看完后他将推荐信还给唐文风,从手边的箱子里拿出一支两指宽的竹签,往上盖了一个红印。
“试签,收好了,遗落不补。”
相当于准考证嘛,了解。
唐文风接过来吹了吹,等印干了后,塞进包袱就准备走人。
八字胡瞪着一双眼睛,指尖敲了敲手边立着的木牌。
唐文风看过去,嘴角抽了下,从怀里摸出来一两银子放到桌上。
八字胡这才挥挥手让他走。
草!考试费真他奶奶的贵!
唐文风心疼的不行。
那可是他准备去药铺买香料的钱啊!
蔫了吧唧的走到唐成河面前:“爹,回吧。”
唐成河纳闷儿:“不是说还要去药铺买香料吗?”
唐文风爬上车板:“交了考试费。”
以前他们家老三考童生,是和师兄弟一起来县里报的名。唐成河还真不知道这一出。
“早知道让你娘给点了。”唐成河道。
“反正下个月还要来考试。”唐文风盘腿坐好。
唐成河一想也是,便没再多说,轻轻甩动鞭子,赶着骡子出城。
*****
二月初八,唐文耀和李宝珠成婚之日。
唐家人早早的起了来,换上没有补丁的衣裳,将手脸洗的干干净净,高高兴兴出了门。
路上遇到村里人,问他们这么早去哪儿。
苗桂花便道:“老三成亲,在镇上办的,可不得早点去。”
“哟,你家老三要成亲了?咋在新娘子家办咧?”
苗桂花面不改色:“新娘子是家里的独女,换我也舍不得去村里办。”
“也是。”问话的婶子点头。
“不说了,我们就先走了啊。”苗桂花转身。
唐家人还没到镇上,唐家三郎在新娘子家办昏礼的事就传遍了半个村子。
“别是倒插门吧。”
“说不准。听说唐三郎那媳妇儿可是镇上秀才公的女儿,还是独生女,当上门女婿都算他唐三郎走大运了。”
“哎哟,那以后唐家岂不是在镇上有一门正经的亲戚了?”
“嗨,咱们羡慕不来,谁让家里没个读书人呢。”
“说起来,你们听说没,唐家七郎要考童生了。”
“你听谁说的?”
“里正家那口子说出来的,说上个月唐文风去他家问里正开什么证明。”
“不得了不得了,这要是考上了,那唐家一门两个童生,还是泥腿子吗?”
“又不是秀才公,怎么就不是泥腿子了。再说了,考不考得上还是个事呢。”苗翠兰捏着针在头上刮了刮,撇嘴道。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接这话。
唐老二家和唐家老宅那边的不对付,苗翠兰自然是巴不得唐文风考不上的。
她们可没有这么坏的心。
这边厢,唐家一行到了镇上。
望着挂着李宅二字的大门,一家人有些拘束地理了理衣服。这才缓步上前。
唐文耀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红色衣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笑的灿烂。
余光扫到唐家一行后,脸上的笑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随后笑着跑过来:“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
唐文风和唐文祖等弟弟妹妹乖乖叫了声三哥。
“侄子侄女怎么没带来?”唐文耀问。
苗桂花说:“年纪太小坐不住,就没带来,你五伯五婶他们在家帮忙看着呢。”
说着话,一行人进了院子。
李宝珠家是个一进的院子,绕过影壁就能看见布置的红火的喜堂。
院子里全是亲朋好友,穿着细棉做的衣裳。
见到唐家人,说笑的声音都静了下,随后才若无其事的继续交谈。
那安静下来的一瞬,让唐文耀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脸上的笑有些勉强:“爹,娘,席面订在酒楼那边,你们要不要先过去?”
苗桂花道:“今天是你娶亲,哪有做爹娘的先离开的道理。”
“这位婶子怕是不知道,你家儿子可不是娶亲,而是嫁进来。”
旁边有人大声说道。
和他一起的几人听后哈哈大笑。
唐家人脸色都不好了。
苗桂花更是一脸不敢置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唐文耀难堪的低声说:“娘,我们快走吧。”
唐成河脸涨的通红,指着他想骂。
唐文风突然出声:“未来三嫂是家中独女,我三哥便是上门,那也是爱重妻子,不忍她离开父母亲人。有什么可笑的?”
唐文耀没想到未说过几句话的七弟会帮他出头。
那嘲笑唐文耀的男人叫李程,是李宝珠的堂哥,一直和唐文耀不对付。
放声大笑的他万万想不到还有人敢出声。
他阴鸷的眼神落到唐文风身上:“你是什么东西?”
唐文风好整以暇地回道:“不好意思,我是人。请问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李程私下常和同窗学京城那些学子服食逍遥散,特别易怒,闻言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我才不是东......”他反应过来,蓦地住嘴。
“三哥,带路吧。”唐文风转头。
唐文耀还没反应过来:“带去哪儿?”
唐文风皱眉:“自然是喜堂。难不成你不准备拜高堂?”
唐文耀连忙道:“没有没有。”
等到唐家人离开,和李程一起的几人才小声问:“要不要找人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李程牙关紧咬,过了会儿才开口:“今日是宝珠大喜的日子,不许生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过了今日便可以。
但是李程他们却没想到,唐文风参加完三哥的昏礼后,没有回村里,而是去了县城,准备参加几天后的考试。
在清泉村白蹲了三天的狗腿子们一个个冻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哆哆嗦嗦回了镇上。
奶奶的,这乡下地方的晚上可真是冷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