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此情此景,朱家父子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等着。
终于,人都走了,又等了一小会儿,他们才从树荫出来,快步穿过土路,进了他们家门。
等一进来,爷俩都傻眼了。
看过去,一片的狼藉,小院的葡萄架倒了,水缸破了,往屋里走,家具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什么衣服财物,甚至是棉布褥子,全都被洗劫一空。
转到了后面,他们家仓库的门赫然打开着,里面存的粮食,一粒也不剩了。
目睹这一切的朱颐垣不由得满脸苦笑,他说不上来多愤怒,只是感觉迷茫荒唐,上辈子是个有着严格秩序的时代。别说盗匪横行了,就连小偷都没有几个。
可是现在呢?
先是清廷逼着剃发,当奴才,士绅豪强张牙舞爪,为虎作伥,又有匪盗抢劫,刀刀都落在自家身上。
此刻的朱颐垣也不免犹豫,他到底有没有本事活下来啊?
就在朱颐垣迟疑的时候,朱老爹的泪已经流出来了。
“夫人,夫人啊!你在哪啊!”
“你要是没了,可让我怎么活!”
“谁敢抓你,我,我跟他玩命!”
……
朱老爹念念叨叨,泪水涌动,正好路过一个麦秸堆,突然听见了一声咳嗽。
他勐地回头,却发现推开麦秸,从里面钻出一个妇人,正是妻子!
“你,你没事啊!”朱老爹惊喜交加。
老娘却盯着他们,同时反问道:“你们爷俩怎么样?”
至少还活着。
朱颐垣一时张不开嘴,只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朱老爹喜极而泣,忙拉过妻子,一家三口,劫后余生……先说老娘这边,剃发的时候,她是不用去的。外面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因此老爹叮嘱她,一定在家里等着。
老娘也只能听话,在家里焦急等着。
可过了好一阵子,突然外面乱了起来,有人喊贼人来了,他们冲进民房,见什么抢什么。由于朱家门第齐整,一看就比普通人家有钱,因此很快就扑了过来。
“贼人,不是官兵吗?”老爹惊讶问道。
老娘摇头,“这伙人没有官衣,我远远的看见了。就跟一群狼似的,破门而入,一点也不讲道理。我没来得及拿什么,只是把随身的金银首饰带着。”
说着,老娘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金光闪闪的,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多年来,一直动荡不安,老娘也是久病成良医,有了提前准备。
朱颐垣默默看着,简直欲哭无泪……前面是官差抓他们剃发,后面就是贼人来抢劫,还真是配合默契,无缝衔接了。
突然,朱颐垣意识到了什么,怪不得他们能死里逃生,不会是这些乱贼把衙门的人吓跑了吧?
要真是这样,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是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还是记着抄家抢劫的仇恨?
也只有这个荒唐的乱世,才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朱颐垣思索之际,老娘问到了他们,老爹扛不住,只能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包括朱颐垣跳井,侥幸未死。
这下子可把老娘心疼坏了,“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朱颐垣无言以对,他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只是默默承受着数落。
倒是老爹咳嗽道:“孩子还是有骨气的,现在老天庇护,咱们都侥幸活下来了,就别埋怨了。”
老娘哭了半晌,也收起伤感道:“我知道了,你们爷俩也饿了,我去弄点吃的。”
朱老爹一愣,“吃的?哪有吃的,不都被抢走了吗?”
老娘得意哼道:“是抢走了,可要是连点救命粮都没有,我这个家也白管了。乱了这么多年,我早有准备。放心吧,藏的粮食还够吃几个月的。”
朱老爹简直五体投地,“夫人,你可真是咱家的顶梁柱,主心骨。”
朱颐垣的肚子也很配合,咕噜噜叫了起来……但他却知道,刚刚家家户户都遭了抢劫,如果此时做饭,看到了炊烟,没准其他村民都会过来讨吃的,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虽说乡亲之间要相互照应,但也要分时候。
更有那些强盗,万一去而复返就要命了。
总之,小心为上。
因此朱颐垣不由得伸出了手指,指了指天空。
“等太阳下山。”
这话提醒了老娘,她忍不住笑了,“行啊,长心眼了。我先把米泡上,熟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