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有些习惯了,习惯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习惯外面百鬼哭嚎的声音,习惯天南星隔三差五的挖骨喂药,也习惯自己身上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怜的吉祥,跟着我都饿瘦了,现在它对我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每次我被挖完骨头,疼得不能动的时候,都是它陪在我身边,吱吱叫着安慰我。
它大概是在说,江月白一定会来救我们。
我知道她肯定会来,但是我一点都不希望她来,不想被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今日又是写信给我娘报平安的日子,上次我好像写到我在百濮域被三个寨子的女修抢夺,这次就写我路见不平,拔剑斩妖的经历吧。
……
【己己,蛇年,五月五】
已经三年了,江月白为什么还不来?
她难道真的不来救我了吗?是我看错了她吗?
不不不,她不是自私的小人,她一定会来!她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可是我真的好怕,怕我坚持不到她来的那天。
我现在才发现,祖父与我说过的那些道理都没错,祖父说,人生来受多少苦,享多少福都是定数,年轻时若不愿受苦,那苦难就会攒个大的,一次让人受个够。
我一定是之前过得太好了,所以天道给我攒了个大难。
天南星给我的药都被我扔了吐了,再有几天,我就能脱离苦海,重来一次了吧?
江月白,你若是到了这里,看到一堆枯骨,记得把我没剩多少的骨头插在天南星尸体上,再跟我爹娘和祖父说一声,
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来世若有缘……我这样若还能有来世的话……
……
【己己,蛇年,六月六】
江月白,谢谢你,又是你打醒了我。
生死间浑浑噩噩,我竟又看到那个背对我的女人,我走过去,她转身就给了我一巴掌,还是江月白的样子。
睁开眼,我看到手上的碧玉指环,那是江月白七岁时,去阴山矿场时我给她的,后来她又还给了我,这些年我一直戴着。
江月白当年只有七岁,都能在阴山矿场那种吃人的地方坚持五年,还有陆南枝,背负炉鼎之命,杀父之仇只身入魔。
宋知昂水火灵根相冲,生生拔除水灵根,半只脚踏在阎王殿中修行。葛玉婵隐忍多年只为一朝扬名。云裳幼年痛失双亲,孤身在灵兽谷中求生。
沉怀希也曾被斩断双翅,亲眼看着父母相残,被青囊子控制多年,忍辱负重。
我身边没有一个人过得容易,大家现在不也好好的在修行,在天道之下求生?
我谢景山凭什么不行?
我幼年就曾立誓,事事人先,就算是吃苦,我要吃最苦的苦!
就算是变成怪物,就算是爬,我要爬出这片地狱!
血肉污染又如何,我丹心赤诚,剑骨纯粹,任这世间脏污,也休想侵染分毫!
江月白,我知你一定会来。
你不来,我不死!
……
【庚午,马年,七月七】
第四年,任凭天南星挖骨喂药,我心已无波澜。
丹田被封,我便在地牢中每日练剑,与吉祥相伴。
这几年静下来思考的时间变多,回顾自己一生,才觉自己一直未曾长大。
许多时候,许多事,我所作所为都太天真。
还有什么狗屁剑仙转世,我为什么要活成别人的样子,就不能做谢氏景山?
挖掉掌心红痣,从今往后,我只是我。
近来有些收获,福祸相依,此番苦难绝不白受。(此行抹去)
……
【辛未,羊年,八月八】
第五年,这一年经常无故昏睡,醒来后忘记之前发生何事,不知天南星又对我做了什么。
今日,天南星说江月白已离开妖族,朝修罗域来,原来这五年她一直在沉睡。
幸好,她没有太早到来,让我有此番经历,让我得以成长。
我问天南星祖父是否化神成功,他只字不提,只让我好好准备,等江月白到来,我就自由了。
天南星口中没有一句实话,这些年他始终无法嫁接我的剑骨,又在我身上下了那么多苦功,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心中隐隐不安,但我相信,江月白狡诈如狐,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今日练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