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周弋阳认为最难的一张。
没有太多创意和概念,没有复杂的构图,它胜在氛围。
素颜的女作家坐在书桌旁的窗台前。
她脸上的雀斑很多,也很明显。
窗外不是花园,不是星空,只是条平常的,有几颗小石子的水泥路。
不过有一个小孩正从窗前跑过,他回过头,盯着镜头,咧开嘴笑了,还没长齐的牙齿特别明显。
女作家似乎在看小孩儿,似乎在看天,似乎什么都没看。
封面一分为二,左边是黑白色调的书桌旁的女作家,右边是亮色滤镜下的窗外。
这里的构图很简单,却非常精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抓住了看客的目光。而最为难得的,还是女作家那种与生俱来的脆弱感。
这是一张你看久了会感到孤寂和压抑的照片。
“你们可能不知道,”主编给四个女生科普这张封面背后的故事:“这张照片是抓拍的,本来我们去采访这位作家,进去的时候刚好撞见这一幕了。而窗外的小孩儿之所以停下来,估计是看到了我们。然后就有了这张图。”
汪星蕊拍到最晚,她卸掉了妆,最后也没找到脆弱感。
不过主编却说道:“就这样吧,虽然没有脆弱感,我却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迷惘。可能你是在困惑,为什么我会忧郁呢?我觉得挺好,本身就是不同的解读。”
不过汪星蕊等了一天,也没等来女作家的回应。
对方是开了微博的,只不过上一条微博是半年前了。
“应该是觉得我拍得不好吧。”汪星蕊有几分失望。
“没有的,”林萱儿只得胡乱安慰她:“可能是她没上网?你知道的,作家总是和我们普通人不太一样,说不定她在闭关写东西呢!”
周弋阳自然没去在意“脆弱”的汪星蕊。
这次《GQ》的封面带来的讨论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且采访内容还宣传了新专辑,他简直赚翻了。
第二天,汪星蕊和林萱儿分别去了唐玥和苏音的剧组探班了。
距离总决赛播出还有一周,而四位导演的拍摄都到了尾声。
也是演员们最疲倦,最容易崩溃的时候。
二人刚到小区门口,物业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你好?”林萱儿挥了挥手,心想难道是阳哥忘交物业费了。
“汪小姐,这是您的信件。”
“信?我的?”汪星蕊过于惊讶,主要是书信这种形式,远离她的生活已经很久了。
信封上的确是写了她的名字,上面有一股淡淡的青笋的香气。
拆开信封,扑面而来的是墨水的气味。
让汪星蕊立刻拉回了她的学生年代,小山村里没有电脑,她曾经还给一本少儿杂志的编辑谢国忠呢,信誓旦旦要做对方的笔友。可惜并没有收到回信。
[见字如面。
希望我的来信不会叨扰您,让您困惑。]
[我是个跟不上时代的人了,微博用得并不顺畅。而且一些话,用书信更好表达。所以请原谅我的冒昧。]
这是那位女作家写给她的。
信里一字一句表达了她对汪星蕊的看法和欣赏。
“我是不是哭了。”汪星蕊慌乱地遮住了脸:“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从她的文字里,看到了一个温柔的前辈。她还说,她和我一样是从农村长大的,她听过我们的歌!”
“看吧,”林萱儿轻轻地擦拭着汪星蕊眼角的泪水:“我说了你拍得很好。”
“那,那我是不是应该回信啊?”汪星蕊苦恼地挠头:“我感觉没上学之后,我就没用过钢笔写字了。”
看着女作家那娟秀的钢笔字,汪星蕊脸都红了。
不过汪星蕊和那位女作家都不知道,其实她们很早前就有过联系了。
女作家曾经就是汪星蕊投稿的杂志编辑。
只不过这封回信间隔了十年之久。
“你发现没有,”林萱儿和汪星蕊坐在车上,心情都很复杂:“除了郑虹之外,另外三位前辈的态度都很好。他们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老去,当然了我也不认为他们老了。”
“嗯,”汪星蕊用力地点头,她把那封信折叠好,放在了包里。“他们似乎很愿意见到我们这些新人出头。所以我特别感动,一开始我以为前浪对后浪会打压,会紧张,却没想到是接纳,是认同。”
“是啊,”林萱儿抬头看着车窗:“其实前浪和后浪,它们最终都汇聚在了一起,和大海一起流向了远方。希望等我们老了那天,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从容地迎接后浪。”
当天夜里,周弋阳从汪星蕊和林萱儿那里得知了女作家的事儿,以及二人那宛如名著读后感一般的感悟。
不知为何,周弋阳忽然想起了前世他听过的一首歌。
里面有一句歌词,他觉得特别适合作为这整件事的注脚。
于是周弋阳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支笔,然后一笔一勾勒,认真地写下了那一句歌词。
[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虽然有点矫情,不过周弋阳觉得这句歌词说对了一点:还年轻的他,如果不在这个世界多留下点东西,岂不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