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也没觉得自己晚多长时间,可进了招待所小食堂的时候,发现他们这几桌的人都来全了,除了张国祁。
“来,学武,坐这儿”
谠组部的韦再可见着李学武进来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坐,李学武也是摆了一下手,在同其他人笑着点头后,坐到了韦再可那桌。
刚一落座,韦再可便笑着问道:“听说把人民大报都招来了?你这一下可是惊了不少人的眼球”。
“谁的?你韦处长可没见着多惊讶”
李学武笑了笑,从桌上的盆里拿了馒头,动了筷子便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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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再可也是一样,只不过边吃边对着李学武说道:“我怎么没惊讶,我惊讶的时候你没看见,下巴都要掉了”。
“哈哈哈~”
桌上众人听见他的话都是笑了起来,而李学武更是仔细地看了看他的下巴,众人笑的更欢了。
要说李学武得了五千多的稿费,这些人一定不会问,不会打听,更不会在这种场合议论着。
当然了,背后说一些话是有可能的,嫉妒、羡慕、嫉妒到恨的那种都有可能。
可李学武比他们更狠,一股脑的全都捐了,买书了,送孩子们了。
这可真是让这些人想掉了脑袋都想不明白了,这明明是自己的钱,明明是自己赚来的钱,凭什么就捐了啊!
想不明白也问不明白,因为李学武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意思。
众人说说笑笑的,从李学武捐款的事情上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李学武妹妹成了景副厂长秘书的这件事了。
韦再可调侃李学武组织工作做的好,都把工作做到对面老窝里去了。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都是同志,哪有什么不团结的事情啊。
说说笑笑罢了,但李学武的笑真的是苦笑。
尤其是当吃过了中午饭,李学武被秦淮茹拉着问的时候更是不知道怎么跟秦淮茹解释这个情况了。
恰好谷维洁吃好饭从这边过,见着李学武的时候还说呢,可惜了,她还想着等李雪再锻炼锻炼的,好要过去当秘书的,没想到苗还没长高呢,就被人连秧薅走了。
李学武看着微微摇头满脸可惜离开的谷维洁真不知道说啥好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中午这顿饭也不全都是不好的消息,当然了,这也不一定就代表是好消息。
有一个消息是聂副厂长来上班了,不知道是不是休息了几天身体健康了,痊愈了,没问题了,反正是来上班了。
怪不得今天中午饭的时候众人看向邝玉生和夏中全的眼神里很是玩味呢。
据听说,聂副厂长虽然上班了,但完全不管手底下两个部门的事了,也不知道是跟邝玉生他们两个来劲还是跟工作组来劲,反正就是一副不理世事的模样。
而邝玉生和夏中全两人也是很有意思,聂副厂长不管事,他们两个还是很正常的去汇报工作和处理工作。
该提交的报告一份不少,该请示的问题一条不落,看着是很和谐的状态,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仨人没救了,走对立面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邝玉生和夏中全就得了两个部门工人的支持,他们也是主动站在了工人的那一边,使得厂里很被动,杨厂长也很被动。
现在杨厂长没工夫搭理他们的事,得可着工作组的事先解决,也就有了现在机关里传着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而下午一上班,杨凤山的糟心事就更多了,缘由还是早上的事。
早上接到那么多的举报信,墙上被贴了那么多的大字告,工作组经过一上午的讨论,决定对副厂长景玉农展开调查。
好家伙,这可算是将杨凤山所有的人马一把掀了,从李怀德开始,到聂成林,再到景玉农,一个不落了。
杨凤山真的想问问工作组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要把轧钢厂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他一个人来做嘛!
而书记杨元松更是阴沉着脸同冯道宗做了沟通和交流,不知道是不是去问他把厂办公会议这边的人都收拾完了再去收拾谠委那边。
厂长和书记都对工作组的工作产生了质疑,这也让工作组在厂办公会议这边和谠委那边失去了支持。
尤其是景玉农,她哪里会容忍这种羞辱,直接找到了厂长杨凤山,主动提出要交接联合企业项目,不干了。
杨凤山也知道景玉农的气愤,理解这种委屈,但现在就算是同意了景玉农的请求,让谁来接手啊!
厂业务这边的副厂长全军覆没,李怀德被审查,聂成林被调查,现在景玉农也开始被调查,让他找谁接啊。
景玉农在杨凤山办公室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好书记从工作组那边回来,听见景玉农如此说了,也是眉头深皱。
“这件事还是要仔细考虑的”
杨元松劝说道:“尤其是在这种时局艰难的时候,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度过困境,伱也是老同志了,不用跟你讲责任和担当你也一定明白这些道理”。
景玉农立着眉毛,看着杨凤山和书记二人道:“这担当我没法担了,我在前面干着,后面的人举报着,骂着,调查着,我怎么担,是不是非得把我搞下去这个工作才有人不得不接手!”
就知道景玉农是个不让份儿的,平日里工作中就很严肃认真,她可不是邓之望,不会凭白受了这个气。
杨凤山叹了^_^记杨元松问道:“工作组怎么说?”
杨元松吐了一口烟,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而没说什么就代表他的话在工作组那边没什么作用。
杨凤山皱眉道:“周六已经有不少干部在反应工作组工作作风霸道蛮横了,他们想干什么!”
景玉农没听他们在这废话,直接站起身,对着杨凤山说道:“一会我让徐主任把联合企业的资料都给您搬过来,我去工作组办公室坐着等,等他们给我个调查结果”。
说完也不顾杨凤山和杨元松的劝阻,直接甩了门出去了。
景玉农厌倦了杨凤山在轧钢厂管理上的软弱无能,更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复杂斗争,甩袖子不干了,爱找谁找谁去吧。
联合企业又不是她家的,做起来了还是轧钢厂得益,工人们得益,现在都交给工人们,让他们自己去决定,自己去做吧。
杨凤山看着景玉农出门,眉头皱的更深了,看了书记一眼,道:“她能找我说不干了,我得找谁去说不干了?”
“呵呵,找我吧”
杨元松苦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你找了我,我再去找上面,咱们一级找一级,都不干了”。
“那可倒是好,真如了工作组的心愿了”
杨凤山也是满脸苦笑地说道:“到时候这轧钢厂彻底乱了套,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也算是各得其所,互相成全了”。
两人正说着呢,徐斯年敲门走了进来,看了看屋里的书记和厂长,苦笑道:“刚才景副厂长说让我带着人去她办公室搬联合企业的材料”。
杨凤山也是没想到景玉农来真的,不由得也是一瞪眼睛,问道:“她人呢?”
“去工作组那屋了,看着情况不大好啊”
徐斯年说完,有些皱眉地介绍道:“景副厂长直接去了冯主任的办公室,冯主任正在呢”。
杨元松抿了抿嘴,站起身对着杨凤山说道:“得了,走吧,当小兵的都上了,你我还能干坐等着啊”。
说完带头先往门外走去,看样子是要往冯主任办公室去了。
而杨凤山也是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跟着书记出了房门。
三楼今天可是热闹,好戏连连,节目不断,好事的都不知道应该聊哪一件了,只能可着最新的消息聊。
景副厂长不顾工作组的人劝阻,直接闯了冯主任的办公室,现在正在闹着,书记和厂长随后也过去了,这事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
这工作组从调查李副厂长开始,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所有的副厂长都在调查之列了,大家都在猜测接下来工作组会调查谁。
调查谁得取决于工作组收到关于谁的举报信,从现有的发展脉络来看,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杨厂长了。
好家伙,轧钢厂领导层全被调查,那请工作组主持工作吧。
嘿!你还别说,他们一讨论啊,这工作组最后的目的真的就浮出水面了,会不会是工作组想要夺了这轧钢厂的行政权啊。
大家也都是这么猜,具体会怎么发生谁也不知道,就知道现在工作组那边很热闹,都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呢。
最后的结果就是,工作组的冯副主任亲自送了景副厂长出来,一并杨书记和杨厂长都在,在走廊上好言好语的劝了好一阵,这才把景副厂长劝回去。
至于工作组还会不会继续调查景副厂长了,这还不得而知,毕竟这种调查也只是会通报给杨书记那边。
工作组门口的好戏散场,接下来就成了机关这些人的主场了,各个办公室都在说刚才发生的事,看景副厂长是被冯主任亲自送出来的,一定是没少闹。
还得是女同志啊,还得是有点魄力啊,不来这么一下子,终究是让工作组的人以为轧钢厂的领导都是面瓜呢。
而经历这么几次,机关里的人看热闹的时候也有了同仇敌忾的心,总不能老看着外面的人欺负自己人吧。
有景副厂长闹了这么一下子,众人的心里也都出气不少。
可有了景副厂长做对比,这杨厂长的形象就有些不好说了,他是正的,正应该主动跟工作组表明态度的,却是一直犹犹豫豫。
平常的工作管理中态度含糊一些都正常,毕竟是一把手,做决定要慎重。
可现在刀都抵在脖子上了,再不还手死了个屁的了。
有人说杨厂长软弱无能,有的人说他内战外行,外战不在行,也有人说他这是深谋远虑,谨小慎微,反正说啥的都有。
王敬章也是听着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这才上了楼。
看了一眼走廊里的情况,这才往景副厂长的办公室走去。
他可是听说了,景副厂长跟杨厂长吵着要不干了,把联合企业的工作交出去。
这个时候交出来,谁接啊!
要是轧钢厂里的人接,那也得有这个本事和资历啊,可要是工作组的人接,总得有个办事的人吧。
他想的倒是多,先来景副厂长这边就昨天他交代服务处人员不要清理大字告和配合工作组的命令做个解释。
顺便也想看看景副厂长的意图,是否真的要不管联合企业了。
这可是块儿大蛋糕,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来”
王敬章敲响了景副厂长的办公室门,听见应答声便开门走了进去。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呢,便见着了景副厂长犀利的目光,明明隔着还很远,明明景副厂长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可王敬章总觉得景副厂长的眼神能杀人。
“领导,这……这可真跟我没关系啊”
王敬章看了一眼屋里的秘书,发现真的换成了李学武的妹妹,开口说话就有些犹豫。
但现在是他主动来找景副厂长解释问题的,现在不说难道等穿上小鞋再说啊。
“我昨天交代服务处清洁队不要清理那些大字告是受工作组靳主任交代,包括配合工作组的工作,这都是他们指使的”。
“哦”
景玉农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王敬章说道:“这些工作都是工作组交代你办的,对吧”。
“是是是,这件事真的不怪我”
王敬章苦着脸解释道:“我总不会傻到让他们举报您吧,更不会傻到用贴大字告的这种形式污蔑您呢,您受伤害了,跟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这话你得跟工作组去说啊”
景玉农很是淡定地看着王敬章说道:“既然是工作组交给你的任务,你无需跟我解释,更无需跟我汇报,王处长,你走错门了”。
王敬章一听景副厂长这么说,就知道自己在景副厂长这里完蛋了,一点信任的余地都没了。
说是走错门了,还不就是扫自己出门嘛,服务处是受景副厂长管理的,她说不要自己汇报,是要不认自己这个部门了,还是不认自己这个处长了。
现在可都六月末了,七月中旬的年中会议他怕不是过不了这一关啊。
要是主管领导提出对他的不合格判定,那他还哪有继续担任处长的可能。
王敬章真想好好跟景副厂长说一说,他真的是冤枉的,他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干这件事呢!
他是想说了,但景玉农不想听,他也没辙,只能夹着尾巴离开。
站在一旁正在整理资料的李雪也是被景玉农这么直接的态度惊讶了一下,她没想到领导会直接表达对下属的不满。
尤其是对着部门一把手,虽然景副厂长没有发火,没有训斥对方什么,但这种态度可比训斥狠厉多了。
最狠毒的蔑视是根本不把对方放在自己的眼里,现在景玉农就是不想看见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严重的厌恶嘛?
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的,景玉农能容忍秘书跟这些部门的领导关系好,还能容忍王敬章公然指使服务处的人搞小动作?
倒不是就抓着王敬章这个误会不放,而是王敬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错的。
跟李怀德斗,跟厂里的任何人斗都可以,就是不能帮着外人斗自己人,吃里扒外永远都是被唾弃的存在。
看着李雪有些异样的眼神,景玉农没有了刚才的犀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害怕了?还是害怕我?”
“不是”
李雪摇了摇头,看着景副厂长解释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他……”
说到这的时候李雪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她是不好直接说出吃里扒外这种词汇的,毕竟对方是服务处的处长,中层干部。
景玉农见她这么说,冷笑了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的可远”。
说着话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始给李雪解释王敬章为啥这么做,为啥她明知道王敬章不会是举报信和大字告的幕后主使,她却依然要疏远王敬章。
李雪今天也是第一次学到了如何判断形势,如何从大形势下来考虑问题,以及如何处理问题。
景玉农一边教着李雪如何处理桌上的文件,一边教着李雪这些机关里的事,包括王敬章这一层面的思维模式和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
李雪学的很快,做的也很好,理解能力也很让景玉农满意,尤其是思考问题的方式,有宽广的视角。
整整一个下午,李雪都是在这种学习的氛围中度过的额,景副厂长甚至给她讲了今天去杨厂长那边她做的事和目的,以及主动去工作组那边的做法和意义。
李雪只觉得她现在学到的知识同彭晓力教的相比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做事的方法,思考问题的方式,好像都在从上往下看,看得更全面,思考的更广泛。
景玉农示意李雪将她所有签字的内容和意见都要做好笔记,按照时间期限进行跟踪。
就在快到下班时间点的时候,景玉农看着往柜子里归档材料的李雪笑了笑,说道:“是不是觉得很麻烦,好像是在故意给你找事做一样?”
李雪看了看景副厂长,点头道:“是有点麻烦,不过还好”。
“呵呵,言不由心”
景玉农点了点李雪,随后笑着说道:“不过你要是怨辛苦,可不能怨我,这是你哥哥发明的办公制度,厂里各部门的干部们都在这么要求,领导们也都很喜欢,就是秘书们在骂街”。
李雪有点发蒙,不知道这个折磨了自己一下午的秘书工作制度竟然是自己家的“产品”。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