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李怀德刚开始还有所怀疑,甚至是心中那根谨慎的弦被两人拨弄的乱跳。
这是关于警惕和防范李学武的弦,早早就在他心中紧绷着的。
但是听了师弱翁的分析,他倒是举得两人这一唱一和的颇为可笑。
要论背景关系,李学武还用得着巴结和拉拢汪宗丽?
笑谈!
其实也不怪师弱翁如此的没见识,他确实不知道李学武的背景关系。
此前他可没到这个级别,甚至都没有人跟他说起过李学武的那次婚礼都来了谁。
就几个厂领导参加的,谁又会乱去评论这些事。
周日那天韦再可跟他说李学武来厂的目的时,可没提到这一茬儿,所以他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怀德没怪他,但却是批评了金耀辉,训斥他无事生非,不懂感恩,无情无义之徒。
更说他不把这些心思用在工作上,偏偏要来扯闲蛋。
栗海洋拿着文件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金耀辉被李主任骂的狗血喷头,羞愧难当,掩面而走。
而当他将手里汪宗丽的病假申请,以及上面下来关于汪宗丽的调令交给李主任的时候,却再次听到了更严厉的训斥。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李怀德眼神锐利地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外,那是金耀辉都离开了,他还不解恨。
汪宗丽昨天回来的,今天就提交了病假申请,厂里又受到了上面关于她的调令,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李学武昨天来厂接人,要么是探听消息,消弭影响,要么就是去掉这颗烫手山芋的。
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在帮他李怀德清除手尾,消弭后患,可笑金耀辉还在这大放厥词。
这种人能干什么?
攻讦他人,构陷诬赖,一事无成!
李怀德一边在两份申请上签了字,一边叮嘱栗海洋,要人事那边加快手续办理速度。
栗海洋应了一声,目光瞥了一眼站在那脸色尴尬的师副主任,心里暗道是,就这点道行,还想玩搬弄是非那一套?
对付别人还有可能,对付李副主任,别等翻了车,哭都找不着调。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位到底是有什么理由来构陷李副主任的,没听说以往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啊。
再一个,拿汪宗丽来做筏子,这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
你说李学武夜会周苗苗都成啊,胡编乱造呗,反正这种事没法调查的,倒是让李主任怀疑了。
李副主任昨天去接汪宗丽,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废物利用。
想要利用汪宗丽最后的一点遗憾和怨愤,达到对厂里那些人的反噬作用。
可惜了,从今天的处理结果来看,汪宗丽明显是不上套,甚至还给了李副主任一记后脑勺。
当然了,你要说李副主任损失了啥,无非就是周日那点休息时间,以及想出这点坏主意所消耗的脑细胞。
但你觉得李副主任这样的人,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能消耗多少脑细胞?
李怀德收拾了桌上的文件,故意没看师弱翁,可嘴里却是轻轻地批评了他一句:“小题大做”。
并且强调道:“以后这种毫无根据的事就不要拿到我这里来讲了,影响团结!”
“是,对不起李主任”
师弱翁不敢在李怀德面前撒谎,更不敢狡辩,主动承认了错误。
当然了,他也从李主任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没有根据的事不能讲,那找到根据的事是不是就能……
“学武同志嘛~”
李怀德顿了顿,道:“做事有计划,有章法,有魄力,做人很公道,也很和善,你要多跟他学习啊!”
“可不要小看了他的年龄!”
他抬起头点了点师弱翁,道:“在管委办,你是负责组织工作的副主任,他是负责协调工作的副主任,这一点是明确的”。
“我跟你说清楚,你跟他处好关系,能借力的地方可多了,想想徐斯年,是吧~”。
说完他便看了看手上的表,随口道:“呦,都这个时候了”。
师弱翁自然懂得领导的意思,赶紧应声表态,然后道别。
栗海洋搞不懂师弱翁为啥针对李副主任,难道就因为以前李主任用过几次李副主任的稿子?
当时李主任确实有说过李副主任的文章比对方的好,难道这就成了嫉妒的理由?
他却是不知道,嫉妒并不需要理由,失败才需要呢。
李怀德看了一眼师弱翁离开的背影,倒是想的更多些。
刚刚松给师弱翁的口子,更多的来源于他内心对于董文学和李学武师生两个的忌惮。
现在厂里管理环境明显得到了改善,也是时候限制一下李学武的权利了。
师弱翁跳出来的时机很好,理由差了些,李怀德这也算是顺水推舟了。
有效果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出了问题,那自然是师弱翁自作主张,挑拨离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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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越忙工作越多,就是无论你怎么辛苦,怎么赶进度,未来总是有很多突如其来的工作等着你。
李学武刚刚吃了中午饭从食堂回来,还跟韦再可他们扯了一会闲蛋,看了个热闹。
热闹是刘岚的爱人来厂里找她,看着倒不是要复婚,像是炫耀来的,给了她些钱,还骂骂咧咧的,三十年河东什么的,挺有意思。
冬日里饭后娱乐活动实在是没意思,夏天那会儿还能去团结湖边上溜达溜达,搞个恶臭小团体什么的让有些人嫉妒。
但现在不成了,就算是团结湖里的水再温暖,也保不住岸边的绿色逐渐枯竭调令。
大冷天的,团结湖附近多有浓雾,掉进湖里死的不清不白的,多难堪。
你看李学武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他就怕水,怕水里的暗劲儿。
别不信这个,说起来是迷信,可你用科学知识还真就解释不清楚这些东西。
比如水里的死鬼,大冬天的掉冰窟窿里死的,被人弄死塞冰里的,特别奇怪。
反正你搁哪塞进去的,或者掉进去的,它明年还搁哪浮起来,就是没有冰冻着了它都不飘走。
上次在大桥边上救那个孩子,他后来想想也是后怕的,谁知道那里有没有啥不干净的东西。
当然了,在陆地上他不怕这个,敢吓唬他,半夜拎着铁锹和炸药敢掘了你的坟。
可水里不成,他没有断了一条大河的伟力,更没有水下畅通无阻的神通。
救人全凭借着一股子勇气,所以不建议一般人做这种事,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李学武讨厌水里的死鬼还有个原因,就是这玩意在水里时间长了,难免的要膨胀,看着可恶心了。
你说他就怕这个,刚进办公室,郑富华亲自给他打来的电话里就提到了这个。
“我们接到一个案子,金鱼池工人巡查时发现了一具女尸,案子很棘手,需要你的帮助”。
听见这话的李学武直挠头,郑富华是提拔他,重用他的老领导,更是轧钢厂保卫处属地管理关系的领导。
两人自从治安大队划走以后就很少联系了,主要是李学武怕给他惹麻烦。
上次轧钢厂新车发布会还邀请了郑富华前来观礼,可惜当天的人实在是太多,都没机会坐下来好好的聊聊。
这一次对方打来电话,李学武实在是不愿意接这个工作,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活儿,尤其是郑富华亲自给他打电话,可见案子的棘手程度。
李学武现在不是分局的人了,轧钢厂这边的保卫科业务也很少亲自过问,所以双方的关联也少了。
能被郑富华打电话叫帮忙,他是又无奈,又尴尬。
“郑局,我可是刚刚吃完中午饭啊~”
“呵呵,抱歉了”
郑富华听得出李学武话语里的无奈和情绪,先是轻笑着道了歉,但随后还是认真地说了:“如果我能想到其他人,其他办法,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了”。
“现在怎么个情况呢?”
李学武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着了钢笔拧开了,又找了文件纸准备做记录。
郑富华听他的话知道这事儿李学武接下了,便讲到:“尸体还在现场,分局的人正在收集证据,我是想到了去年你办的那个案子,也是冰下藏人,对吧?”
“嗯,是有这么个情况”
李学武点头应了一声,这事还跟他现在的司机有些关联,冰下有一个是韩建昆的父亲。
“情况很接近”
郑富华讲到:“应该是同样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销毁证据,那边更容易伪装”。
“这样吧,我也要过去,要不辛苦你一趟,陪我出个现场?”
“在您面前我哪里敢说辛苦”
李学武笑了笑,随后很是认真地问道:“郑局,这个当事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啊?”
“嗯,猜到了是吧,你的心思还是跟以前一样,很敏锐啊!”
郑富华在电话里顿了顿,说道:“不要有顾虑,跟你没关系,更牵扯不到你”。
说完他又怕李学武有心理包袱,毕竟从分局调走,就是怕了这边的复杂情况。
他很清楚李学武的背景,更理解李学武的选择,这个时候,不是什么案子都好办的。
所以先是安抚了李学武一句,这才解释道:“分局这边接了一个大案子,办了快两个月了,依旧没有线索”。
“而今天发现的这具尸体,就是案件的关键人物,她身上牵扯了伍万元的盗窃案关键,我们不得不提级办理了”。
“五万?!”
李学武拿着电话就是一皱眉头,问道:“谁家有这么多钱?还有,提级办理什么意思?”
别觉得李学武小题大做,就是后世五千块都算是立案标准了,更何况是这个年代的伍万元。
“提级就是分局侦办,我挂负责人,赖山川同志负责办理”
郑富华先是解释了提级的情况,随后又解释道:“案子发生在信用社,是金库里的现钞,现在案子还没理出头绪,不方便细说”。
“我知道了”
李学武应了一声,随即问道:“赖处长主持办理,我过去没问题吧?”
“……”
“你当这是干啥呢?”
郑富华那边先是沉默一下,随即没好气地反问了李学武一句,这才讲道:“不要把工作以外的东西掺杂在工作中,对你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好吧?”
他很清楚李学武与赖山川之间的关系,当然不是仇人。
正治争斗,胜负已分,高下立判,愿赌服输。
赖山川后来没有给李学武找过麻烦,李学武也没给赖山川继续添堵。
双方已经不在一个平台之上了,所以郑富华也是小小地点了李学武一句。
这意思是告诉李学武,成熟点,赢了不是赢,输了也不是输,工作之外的东西别太当回事。
李学武也就是想提醒郑富华一句,别到时候有什么不合适的,彼此都不好看。
毕竟大家现在都要脸,让李学武再亲自下场跟赖山川斗法,他也是不愿意的。
瓷器怎么会跟瓦罐撞呢。
金鱼池,这个地名李学武很熟悉的,因为他家里就有一方金鱼池。
当然了,家里的金鱼池绝对不是案发地点,那池子给李姝游泳都嫌小。
之所以提起家里的金鱼池,是因为李学武突然就想到那池子跟案发地点还有点关联。
当初买那方池子的时候李学武遇见一人,就是卖池子的那个,姓盛,叫盛少威。
听郑富华说起这个地名,他莫名其妙地就有种联想,盛少威家就是金鱼池边的养殖户。
他买金鱼池的时候对方还附赠了每个月都来的金鱼养护知识小讲座,都是给秦京茹授课的。
来了许有三四趟吧,秦京茹都懂了,对方便也没再来过。
这一次想起对方,也想起了盛少威跟他讲过的关于金鱼池的往事。
这地方其实后世都没了,就剩下一地名了,金鱼池的大坑原是金朝挖土建城墙落下的,位置就在天坛的北面。
说金鱼池不知道,龙须沟知道吧?!
就是老舍先生笔下的那个臭水沟子。
之所以被称作龙须沟,是因为在民间传说里,正阳门是龙头,天桥是龙的鼻子,而龙须沟正处在龙鼻子旁边,因此而得名。
这条臭水沟子连着的就是金鱼池,盛少威小时候还从金鱼池里淘鱼给张大帅送去过呢。
要不说今天也是怪了,想什么有什么,吃完中午饭想起团结湖水雾大淹死人,结果电话来了,有人淹死了。
想金鱼池这个地名跟以前的相识盛少威有关系,结果等李学武乘车到了案发地点时,真见着了对方。
盛少威见着他发楞,李学武见着他也是挺无语的。
“你发现的?”
“嗯”
盛少威听见李学武发问,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算我倒霉~”
“呵~”
李学武吊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这副颓丧的模样瞅着是够倒霉的。
“大冷天的不跟家待着,跑这干啥来了?别跟我说你来整鱼啊!”
“……”
盛少威哭丧着个脸,无语地看着李学武,说道:“可我真是来找鱼的啊~”
“艹!”
李学武也是被他的样子逗无语了,很是认真地问道:“真的?”
“真的!比特么真金还真!”
盛少威满脸倒霉的样子,指了地上的渔网道:“这坑里可是有好种的,每年都能出异种,我这不是闲不住,想过来看看嘛”。
“冬天也能整?”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金鱼不会冻死吗?”
“有点常识好不好!”
盛少威还没回答,李学武身后过来的郑富华提醒他道:“照你这么说,冬天鱼都冻死绝种了~”
“嘶~好像是啊~”
李学武被冷风吹的吸了吸鼻子,道:“冬天鱼也不死的,艹,我都被你说懵了”。
“……”
盛少威见李学武这种事都赖他,脸上的倒霉样子更浓了。
“我是被冤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