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间,这场突发奇想的团建,原本的目的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已经改变了。
刚才的话他也分不清是否算自己借酒兴才随意说的,但他能保证自己会说到做到。
他还没意识到,一颗跨时代的“改变”种子悄无声息的在今晚埋进了他的心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初次团建的气氛终于在此时才上升到了顶点,苏沐放下手中啃到精光的烤羊腿,向众人询问起谁会才艺。
他大手一挥,表示只要肯展示的就有赏。
酒桌上立马欢快起来,大家没了最开始对苏沐的身份疏远感,胆子也都大了,不过怎样才能算做是才艺,不少人都对自己没信心,只想着先看热闹罢。
中间长桌账房的几位伙计闹的最火热,他们一共三人,其中的两人一块使劲怂恿着第三个人,苏沐注意到了,看来这位害羞的账房伙计有点东西啊。
“庆连对吧,你是叫庆连吧。”
听到苏沐叫自己,庆连赶忙起身,“少爷,小的正是庆连。”
“哈,我没记错,账房的庆连,你要是有甚才艺,就给大家展示展示,今天只图开心快活,完事你明天自个就能给自个结赏钱,你本就在账房做活,端得是方便快捷啊。”
庆连还有些犹豫,可也看得出他有欲欲跃试的打算,挨着的两个伙计更卖力的鼓动起他来,最后还是苏沐热切期盼的眼神给了他决心。
“那小的就献丑了少爷,我这也不算是才艺,纯粹是自己闲时无事自编的不入流俗气小曲,少爷您听罢后别觉着污了尊耳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苏沐一摆手,“哪里话,庆连尽管发挥,来,大家先给他鼓鼓掌。”
哗哗哗哗,一片掌声中,庆连清了清嗓子,开始吟唱起自编的小曲。
“水波荡,风锵锵,
柳娘浣纱浪漾漾,
润弧流线青石坐,
薄纱柔柔股娇娇,
游水小甫旦见了,
痴笑扑浪乐吆吆,
柳娘啊,柳娘,
伊比秋水还更消,
一眼入魂血气涌,
痴甫挑挺水下身,
再看此思不相短,
柳娘啊,柳娘,
香眸凝羞心桑桑,
伊也已,犹遮靥,欲未央。”
一曲唱罢,庆连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桌上众人都已笑的四仰八叉。
“庆连啊,你这虎狼之词跟你这羸弱小生样反差也太大了吧,哈哈哈哈……”
苏沐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搭在玉瓶肩上,仰头乐得更是合不拢嘴。
“少爷您就别调笑小的了,早知这样,就是打死我也不献这丑了。”一屁股坐回长凳上,庆连赶快支起胳膊,用手遮住了脸。
“庆连莫羞,情欲嘛,都是人之常情,我理解。这赏你必须领了,你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展示的,勇气可嘉,要重赏,你就自己领上一百贯钱吧。”
苏沐此话一出,立刻惊呆了所有人,大家纷纷带着羡慕转而恭喜起庆连。
庆连听后也不遮脸了,像中了彩票头奖似的,腾地又站了起来,手舞足蹈,不敢置信。
“庆连你还不快点谢过少爷。”身边的人提醒他。
“啊,对对对,小的真是激动坏了,少爷您的重赏太让小的受宠若惊了,谢谢少爷,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庆连一个劲的鞠躬再鞠躬。
“行了,庆连不必谢我了,我既许诺了,就定言出必行,你的小曲逗的满堂笑,这也是你应得的。”
“对了,你这小曲叫什么名?”
“少爷,小的曲俗名也俗,曲名很直白,就叫“柳娘浣纱”。”
苏沐拍手称快,接着问道,“我听这曲中有一字真是极准极好,庆连你觉得是哪个字?”
略微思索后,庆连答道,“少爷说的该是“思”字吧。”
“哈哈哈哈,不对不对,依我看当是“痴”字,“思”太素,太素了,哈哈哈哈。”
满桌人跟着又是哄堂大笑起来。
“以后我们是不是要叫你庆痴了。”
不知是谁调笑了一句,直接又把庆连给打回原形,再度羞红了脸。
“来来来,我们一起再饮一碗。”
玉珠难得见少爷兴致这么高,赶忙痛快将他的空碗斟满酒。
“少爷学贯古今,饱读诗书,咱们请少爷也展示一手,给我们这些虚妄下人也开开眼如何。”
玉瓶突然起哄,惊的苏沐差点没被酒呛着,她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做个鬼脸。
“好!”所有人异口同声,掌声响起,就待苏沐展示了。
“少爷!少爷!”
在玉瓶和玉珠的带动下,女人们都边鼓掌边呐喊。
这俩丫头啊,苏沐一口干尽碗中酒,心里已然有了对策。学贯古今,玉瓶你还真说对了。
苏沐摆摆手,大家安静下来,满脸期待齐齐等候着少爷的下文。
“今晚的月亮如此好,那我就以将要到来的中秋佳节为题做篇词吧,玉瓶玉珠,帮我取笔墨纸砚来。”
……
怀着虔诚崇敬的心意,苏沐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他仿佛看到了那位无法谋面,拥有着惊世才华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他将要写的是自己一生最爱的一篇宋词,也是他早已写过念过无数遍的词。
今时今日,此篇词亦会在这个时空被赞美传颂。
“中秋前,与众欢饮达旦,起兴,作此篇,兼记苏府良辰美夜。”
改动了开篇后,苏沐继续挥笔泼墨,同时大声吟唱起词曲。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笔落吟止,长桌两侧鸦雀无声。
圆月当空,凉风温柔,词毕,众人皆已惊为雕像。
良久,一声鼓掌响起,随即是所有人经久不息的掌声。
有人揩起泪,有人张着嘴却又觉着自己不配赞叹。
借了苏轼的《水调歌头·丙辰中秋》,苏沐收笔后全身大汗淋漓,风一吹打了个冷颤,旋即清醒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我竟然拿东坡居士的绝才来折服他们?”
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羞愧不已,悔恨万分的,全然没有半点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快感,跌坐回椅子上,只觉得脸烫如火烧,身体似被抽空了精气神。
“我怎么能干这么蠢的事,他可是苏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