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离的脸色明明暗暗,一时看不真切,他身子似乎微不可见的颤了颤,但是随即他却是又忍住了。
半晌,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若烟笑出声,以头叩地的拜下去:“谢九皇子。”
她跪的姿势格外倔强。
背挺的直,腿也是笔直的,恭敬的有些执拗的守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这个场景让墨非离突然记起来自己刚回来的时候,云若烟记恨着军棍的处罚,在那时候她也是这么拜下去的。
果然……
是个记仇的人啊。
云若梦正在给姜贵妃揉捏肩膀,她的手没有干过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白净纤长,且因为方氏也有肩膀酸痛的毛病,她也故意的去学了这按摩手法去讨方氏欢心。
所以,现如今姜贵妃也是特别喜欢她的。
一双手揉捏着酸痛的肌肉和关节,然姜贵妃觉得自己身上的疲累似乎一瞬间就散了。
云若梦轻声的问:“母妃可还记得云若烟问斩的日子?”
“嗯。”
“娘娘你说,嫔妾探听得来的消息,这九皇子和云若烟可是伉俪情深呢,这次九皇子突然翻脸指出云若烟的身份,嫔妾总是觉得奇怪……”
姜贵妃懒懒的掀开眼皮,“哪里奇怪?”
“听说他们二人昨日才去烧香拜佛求了个一世安康……”
“墨非离觉得亏欠她罢了。”
“嫔妾总是觉得哪里是不对劲的,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嫔
妾也一时不清楚。”
到底是哪里?
突然变脸?
还是墨非离本不是这样的人?
姜贵妃舒适的半眯起眼,半晌才轻声道,“你知道前段时间老八去边塞送了圣旨吗?”
云若梦记得,她还在那段时间里彻底让那个碧儿再无翻身之日了呢。
“嫔妾自然记得。”
“那是两张圣旨,是皇上亲手写下的,给了墨非离两个选择,他只能在里面选择一个,而另一张圣旨就会变成对他和他军营众人的责罚。”
云若梦轻轻皱起眉:“嫔妾愚昧。”
姜贵妃轻轻的道:“你以为皇上真的愚不可及,真的被蒙在鼓里?他可聪慧的很,在本宫给云若烟墨非离两个人撮合的时候,就派人在暗中调查了云若烟。”
她眼里现出几分嘲讽之色:“可是刚巧,这云若烟的身份还当真不是明面上的这么干净纯粹。”
云若梦想起来给云若烟定罪的条件……
她脸色微变:“难不成云若烟的确是西凉蛮夷人?”
她找来的稳婆自然是假的,云家老爷也是早就对过的台词,只是想着彻底陷害了云若烟让她再无翻身之日。
可现在……
怎么听姜贵妃的意思,这云若烟的身份竟然还真的?
嗯?
姜贵妃眼底现出些许的荒芜之色,似是刚才的春风得意都褪了色。
她说:“当然,这云若烟的身份当然是不容小觑的,她啊,是本宫的另一个仇人的女儿。”
那个女人。
她明媚恣意,放肆张扬。
紫衣白衫行走江湖官场,闲逛龙潭虎穴活色生香处。
依旧面色不改。
她闲适淡淡,眉眼笼着一方春风。
在即将香消玉殒之际,尚且依旧波澜不惊的同姜贵妃闲聊,说姜贵妃和她争了一辈子也没什么用,毕竟她没得到,姜贵妃也没得到。
那个女人……
是个传奇。
也是她这辈子最憎恨的女人。
而云若烟,就是她最憎恨的女人的唯一的女儿。
也难怪,她从见到云若烟第一眼的时候就不喜欢她。
到底是那个人的女儿。
那个人的气质风华,云若烟到底还是染色了几分。
云若梦睁大了眼很不可置信,虽然姜贵妃的确心机城府深不可测,但到底能和她成为仇人的人也不过一个墨非离的母妃罢了,而现如今怎么会又有一个了?
都是女人?
女人之间的斗争吗?
姜贵妃突然觉得厌烦,回首这一生的确发现一次争争斗斗了前半生,可这前半生多灾多难是真,现在在手里的也没有得到多少。
她眼底现出大片大片的荒芜。
最后。
她眯了眯眼,让云若梦退下。
盯着四野如是却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那个名字似是禁忌。
压抑了十几年突然流出唇舌边。
“朝妄。”
哈,果然朝夕都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