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事功、收成之总数,增长了一成有余;而每一年花费的元玉、宝物、器物数目,却削减了两成多。
一来一去接近三成的差别,纵然是真君大能,也不易轻忽视之。
归无咎自蓝钰之口得闻此事,也不得不承认,能够窥见这人人习以为常的分工之弊,并且巧为调整,非得对人心利害洞彻得极为深刻不可。
独孤信陵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俯身一跪,道:“拜见主人。”
归无咎将她扶起。
独孤信陵感应归无咎之气机。
按照道理说,归无咎气机之精微,以独孤信陵远逊于他的道行,是不易感受得到的。
但是归无咎此时之气机,果然雄浑恣肆,宛若惊涛骇浪。
独孤信陵瞬息间就已明悟——
眼前之人,已然臻至微妙难测的境界,实力胜过她百倍。
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归无咎,是纵声大笑。
独孤信陵,是一种含蓄的微笑。
本来有些凝滞的氛围,忽然就异常的轻松活泼了。
当年之事,二人自信都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自独孤信陵而言,虽然归无咎仅仅是灵形境界,而她是荒海中威名素著的元婴三重境真人。但是她深知归无咎的“弱小”只是暂时的,提早臣服,结成最亲密的关系,乃是权衡利弊之下最优的选择。
自归无咎而言,荒海行事诡秘莫测,能够有一位元婴三重境真人坐镇,他行事的容错和底气,都大大提高了。
但是,这些都是从“理智”之中渐次推演,最终做出的决断。虽然是“不违本心”,然终究有后天驯养心意的痕迹。若说心意无窒、喜悦接受,那当然是不符合实际的。
事实就是,当时的一位元婴三重境真人,以奴婢自居,委身于一位灵形境低阶修士。
而归无咎,其实最初对于独孤信陵也甚是忌惮,唯恐不能驾驭,只能借助于某种制人秘宝。这何尝不是自身太过弱小的证明。
其后独孤信陵的卑微奉承,归无咎的凌厉挞伐,未必没有心意调整之中矫枉过正的成分。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心结。
虽然对于修道之路而言,并未构成任何实际影响。
但是心中窒涩不顺,就是心结;未必一定与修道有关。
今日一见,二人强弱分明,高下昭然。有这事实支撑,尊卑正位,就变得顺理成章了。曾经的“心结”也就荡然无存了。
归无咎随意在榻上一坐,轻轻一拉扯,令独孤信陵坐在自己身上。
随着他功行渐渐增长,对于独孤信陵在自己荒海旅程之中的地位与作用,也看得愈发清晰,评价也愈高了。
自己真正修为只是灵形境界的时期,成长至借助元玉精斛、吸收高品阶金丹的层次,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阶段。自然,若是无有独孤信陵,这一阶段归无咎自然也能顺利度过;但是面对荒海强敌,势必会竭尽巧思、步步谨慎;一直在钢丝上行走,难免心意过紧。
心意过紧,其实便是距离大势愈偏,将来需要纠正的力度也愈大。
所以独孤信陵提供的虽然只是宽松和容错,但是对于自己的助力,依旧不可小觑,也算是自己道途上相当重要、不可略过的一人。
感受着归无咎的舒缓抚摸,独孤信陵只觉十分惬意。
从前类似体验,只是娱人;今日却是娱人娱己。
只听归无咎笑言道:“你我之间,一个心结解开了,但是尚有另一个心结。”
独孤信陵本已熏熏若醉,闻言骤然一冷,诧异道:“还有一个心结?是什么?”
归无咎道:“你的年龄,比我大了三四倍还有余。这算不上一个小小心结?”
独孤信陵面现愠色,将归无咎轻轻推开。
这样的动作,却是从前二人相处时,从未出现过的。
归无咎哈哈大笑道:“解决之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时间。试想两万载后,我是两万有零之寿,你是两万一千有零。是不是看上去正常了许多,似乎……年齿相当了?”
独孤信陵闻言身躯一震,猛地转过头来。
归无咎声音洪亮,掷地有声道:“除却归某人的奴婢、侍妾之外,你更会是一家未来势力的大管家。就以你独孤信陵为限。有此天资心性,便当有上进之机。”
独孤信陵面上红光一闪,出神良久,怅然道:“若果真有这一日,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归无咎缓缓摇头,道:“不是鸡犬升天。就算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你也当有上进门户。”
“你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