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真见鬼了。
一个穿白衣的人影,提着盏忽明忽灭的风灯,出现在他们视野之内。风灯掩映下,隐约可辨身形是个女子,与素衣上横七竖八的黑色血痕。女子的身材应是颇高挑的——如果她颈上有头颅的话!
厨娘推推杂役,杂役推推灶头,互相证明了都不是在发梦。
无头的女人停下,有些作势要过来的意思,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快跑”,可怜这些刚刚还瞪眼看着的家伙们齐刷刷全向后转,逃得是哀鸿遍野屁滚尿流。
好在她终于是没有过来,定了定又飘向远处。
“她,她是往西角门去的!”一个杂役盯着女子后身,杀猪似的叫道。
厨房的人怕还可以跑,家丁就没那么好运了,侯爷一声令下,谁敢不追。
说来也怪,这女子往埋骨田方向行去,似乎你快她也快,你慢她也慢,任这些壮汉追得汗流浃背,始终都在前面约百步处飘着。
一路追来,府中的华彩渐渐褪去,幽微可闻红妆墓上传来的歌泣,白衣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背着残月,毛骨悚然的家丁们只凭着那盏风灯摇曳死撑着前进的脚步。
忽然间,风灯灭了,红妆墓上流窜着碧绿的鬼火,一个女人的尖叫也同时响起,在这幽怨的地方回荡。
半晌的沉寂后,几个大胆的家丁沿尖叫的方向寻去。
他们看到一盏残旧不堪的风灯,一披血迹斑斑的白衣,一个赤裸的昏死过去的女人和一个同样状态下的阉人……
有人细看了女人,她不但有头,脸还很漂亮,只不过,这个局面,再有一百个脑袋也长不住了——她是二夫人管亦香。
之前并不是没人想过来捉奸,但出于各种原因——最主要的是谁身上也不干净,怕管亦香鱼死破都咬出来——一直没有实现。
但鬼是不怕的……-
侯府再次陷入了一场风暴,你猜我,我疑他,今日抄没,明朝举发,平素的一点睚眦,在暗夜中被无限放大。
人生本如飘絮,强风过处,有的零落沾泥,有的却直上青云。
这次抓住机会的是韩鸦儿。
以前人们认为韩鸦儿只是逢迎拍马的主儿,没了管夫人这棵大树,她会最先倒霉,但最近她似乎突然聪明起来了,不只别人这样说,她自己也这样觉得。
青离冷笑,以韩鸦儿的性格,若想通、发现什么,必定第一个施施然向侯爷邀功。
她未必有想通、发现的能力,可不是还有吕小沐,也就是她“忠心”的“净儿”妹妹在么?
想必小沐干得很好,将推理说得就差一层纸,却又让这只“寒鸦”自行啄破。
曾经低眉顺眼满脸稚气的小丫头已经满师了。
岂止满师,简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现在这只最后的“寒鸦”,自己一角都没有轧上。
是不是真的老了?
如果真的不能再杀人,似乎烧火这份职业也蛮有前途的……
自嘲的笑意被一声呼喝打断:“快去听!韩鸦儿举发大奶奶呢!”
于是青离将黑乎乎的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与群众保持一致地跑去。
(三十章五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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