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更网 www.luegeng.com,最快更新深宫孽海最新章节!
她亲自替他穿上爵袍,他跪在她跟前,一付凝重谨慎的样子,女王面带微笑,却忍不住在他颈上呵痒了一下,我和法国大使则在一旁观礼。
——苏格兰大使詹姆士-梅维尔爵士描述
罗勃-杜雷被封为列斯特伯爵的情景。
她(伊丽沙白)说她从未打算结婚……我答:“陛下,不消您说,我也知道您的雄心壮志,您以为一结了婚,就只当英国王后?然而现在,您既是国王,又是王后,您当然不希望别人对您发号施令了。”
——詹姆士-梅维尔爵士
老天爷,朕当然希望你好,可是朕不能光眷着你一个,而忽略其他人呀……你只是个情夫,并不是主人。
——伊丽沙白告诉列斯特
录目《皇家轶闻》
一五六一年,我正值二十一岁,就嫁给了华德。父母亲很赞同这件婚事,女王也很快就答应了。华德那时是第二任希尔福子爵,年龄与我相当。由于他出自名门,所以各方咸称我们是挺合适的一对。女王说我是该结婚了,令我着实担心了一阵,以为她已经留意到我时常瞄罗勃。
我断定罗勃一定是非女王不娶了。华德已经向我求过几次的婚,我对他又深有好感,父母亲也当他是乘龙快婿。他年轻前途看好,将来可能留在宫廷,因此我从几个追求者当中选上了他,准备过婚姻生活。
隔了这么多年,要仔细地回想华德实在不容易。女王曾暗示我是个该结婚的女孩,她说得没错。有一段时间,我甚至相信自己爱上了华德,也放弃了对罗勃的傻想。
婚礼之后,我和华德回到他老家嘉利堡。那是一座宠伟的官邸,耸立于一片沃野平畴之上。从它的几个高塔,可以望见史达福夏最美的景致。嘉利堡位于史达福市西南方六英里左右,正在卢比和史东两城市的中途。
华德很以嘉利堡为荣,我也流露出极大的兴致,因为那将是我的家。堡中没有轮番戌守的警卫,两座圆型的巨塔非常古老,早在一二二0年就已建成。它们已历经了三百多年的风霜,依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还可以再屹立三百年以上。城墙的厚度达十二英寸,上面还设有洞眼,箭支可以从中平行地射出,这使得嘉利堡成了个防卫森严的堡垒。
在征服者威廉的时代,原有一栋不知名的建筑,那时嘉利堡尚未兴建,不过目前的嘉利堡,正是那建筑物拆后重建的。
“城堡原属于德比伯爵。”华德告诉我:“享利七世时代,就转移给狄福家族,因为德比伯爵的家族有个女儿嫁给另一个华德.狄福洛,也就是艾塞克斯伯爵。从那以后,嘉利堡就归给我家了。”
我赞同地说这确是一座高贵的城堡。
婚后第一年,我非常满足。华德是个好丈夫,深爱着我,婚姻生活的一切都令我称心。偶尔到到宫廷走走,女王会亲切地接待我。我猜想我结了婚她一定很乐。她必定已经知道我喜欢招蜂引蝶。任何一个男人若没注意她(即使只是几分钟),她会痛恨。恐怕她已经看出她的几位宠臣都在用赞赏的眼光瞧我了。
华德从未享过她的殊宠。她喜爱男士的风流和殷勤,然而他不懂那一套。我想他是太老实,才说不出那些中听的花言巧语。他效忠女王,一心为国,可是他无法对她殷勤,就如她那几个宠臣一样。
当然,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不常入宫。不过我一旦去了,她绝不地忘记我是她的亲戚,她会多方探问,想知道我的婚姻生活过得如何。
怪的是,早年的婚姻生活倒引发出我对乡间生活水平嗜趣。我喜欢布置家庭。每天冬天,城堡既寒冷又通风,我让每个火炉都升起熊熊烈火,我向仆人们约法数章:夏天六点起床,冬天则七点,八点钟一到,各个床铺和火炉都要清理干净,还得升火。我渐渐对园艺发生兴趣,还叫一位精于此道的仆人教我,我在各个房间摆满插花,也同女仆一起刺绣。我竟能够全心全意守着乡间生活,这仿佛是不可思议的事。
每有家人或宫廷中人前来造访,我就特别喜欢显示自己的理家本事。我们的威尼斯玻璃杯斟满琥珀色的葡萄酒,在烛光中熠熠生光,令我深以为傲。我要仆人把所有的金银器皿都一一磨得精亮,好映得屋里的景致。我也执意在餐桌上摆满佳肴,以博得赞赏。鸡鸭鱼牛猪等各式肉类之外,我还叮嘱厨子烘焙各种形状的馅饼,来款待嘉宾,连杏仁饼和姜汁面包也一样。因此,堡里的一切都深获得赞赏。
每个人都惊叹万分:“蕾蒂丝真是最能干的女主人。”
我的好胜心极强,什么事都想优先,因此家务事对我而言等于是一场新竞赛。我对家庭和丈夫都深感满足,所以我乐在其中,别无他求了。
我喜欢在堡里四处漫步,缅想过去的时光。我要仆人按期更换蔺草,免得气味难挨。还有,堡里的厕所时常臭气弥漫,每一接近,都得屏息,可是谁家还不是这样?我规定在我们前往宫廷期间,务必把厕所清理干净,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开那些臭气了。
华德与我经常并骑出游,或在城堡附近漫步。我永远记得他带我去看嘉利牧场的那一天。牧场上的牛只与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
“这些母牛正是史德福种牛。”华德说。
我仔细地观察,牛只属于我们所有,因此很引起我的兴致。牛身全白,仅口、鼻、耳和蹄的地方有黑色斑点。
“但愿不要生出黑色的牛犊来。”华德说着,我正要问明原因,他就接着说:“这是我们家的传说:要是生出黑犊,就表示有家中会有丧事。”
“真是胡扯!”我叫着:“黑犊出生怎么会影响到我们?”
“这并非没有根据,自从布顿桥战役以后,就一直流传这种说法。有个祖先因为战死,他所拥有的城堡也一度被人占领了。”
“不过后来不是收复啦!”
“是的!但那毕竟是一件不幸的事,就在那时,刚巧有一只黑犊出生,因此黑犊对狄福家族而言,是不祥的象征。”
“那么,以后就绝不要让黑犊出生好了。”
“有什么办法?”
“不要这些牛只。”
他温柔地笑了:“亲爱的,这就等于藐视命运了。我相信牛群所带来的利润一定压得过黑犊出生的霉气。”
我盯着他那双沉着的大眼,说:“拜托好吗?不要这些牛只。”
华德又笑了。他吻着我,告诉我说在他求婚多次之后,我能够答应嫁给他,真让他开心。
我的请求是有道理的,因为我正在怀孕。
婚后一年,小女潘乃珞就出生了。
我体验到作母亲的喜悦。当然,小女既聪明,又漂亮,各方面都比别的小孩要出色得多。我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非常满足,而且我受不了和她相隔太久的煎熬。那时候,华德确信他找了一个理想妻子。可怜的华德,他的眼光真是差劲。
然而,我才忙着照顾潘乃珞,却又怀孕了。这一次我已不象前次那么喜悦。我的热度向来维持不了多久的,怀孕的那几个月我实在烦透了。而且,潘乃各渐渐显出她的个性,再也不象以前好么温驯。我也愈来愈怀念宫廷,想知道那边所发生的一切。
堡中不时传来宫廷的消息,大多是有关女王和罗勃.杜雷的韵事。罗勃已是自由人,女王却迟迟不肯嫁他,他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女王也机灵得很。如果她嫁了他,如何逃得过舆论的指责?当然不能。在她有生之年,只要她同罗勃结婚,就有试想杀阿蜜的嫌疑。直到今天,人民还在谈论不休,即连嘉利堡这样的偏远地带,也还有人谈及。有的人甚至说这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阿蜜的死,至少是罗勃一个人下的毒手,这在英国几乎无人不信。
怪的是这些谣传更令我为上罗勃。他是一个强人,懂得运用手段来逞其大欲。我竟日缅想着他,为了女王不嫁他而深深暗喜。
华德仍是个好丈夫,可是他原先对我着迷的那股狂热已不复存在。依我看来,男人不可能一直叹服于妻子的床上功夫。当然,他也绝无法令我满足,他那付忠厚相,如何能令我永远动心?以前我因为渴望一试,才会那么喜欢他。现在,女儿都已经一岁大,还有个胎儿即将出生,我不觉日渐厌烦了起来。自结婚以后,我首次有了不忠实的念头。
我不能挺着大肚子进宫,可是我急于知道那边的一切情况。有天,华德回到嘉利堡,带回女王生病垂危的消息。
我的心不觉一沉,仿佛上了大当一般。真奇怪,我竟无法看清未来。不过,说不定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要是我有先见之明,恐怕我早已作出什么越轨的事也未可知。
华德闷闷不乐,我猜想父母亲一定也在担忧。女王如果死了,英国会有什么变故?那位当上法国王后的苏格兰玛丽据说有登基的可能,因为她文君新寡,已被遣回英国了。
“老天!!”华德叫着:“那两位波兰兄弟还兼程赶到伦敦,显然是想把玛丽.史都华弄上王座。当然,表面上他们扬言并无企图,只请请求女王提名玛丽为继承人。”
“他们要天主教复辟!”我嚷着。
“正是!”
“女王怎么说呢?”
“她病得快死。她把杜雷找来,说要他陪她度过最后一刻。”
“还不到时候呢!”
我很快地插上一句。
我盯着华德,心想:她一死,罗勃就会另娶,而我却嫁了这位华德.狄福洛!
就在那一刻间,我开始讨厌我的丈夫。
“她召见了他,”华德继续说着:“告诉他说要不是她当了女王,早就跟他结婚了。尔后她把几位大臣召到床边,告诉他们说她希望罗勃.杜雷为王国的大护法。”
我屏住气息说:“她真地关心他!”
“你难道不相信?”
“她不肯嫁他。”
“那是因为他有杀妻之嫌。”
“我怀疑……”我旋即噤声,仿佛见到她被抬往皇陵,结束了她的短命王朝。全国会有什么变故呢?有人想立苏格兰的玛丽为王,有人则要凯撒琳.格雷登基,这么一来,岂不要闹内战了吗?不过最令我耿耿于怀的问题不是女王若死了,罗勃怎么办?我一直怪自己嫁得太早,假如我多等一会,说不定反而好此呢?
不久,我就分娩了,还是个女儿,我叫她桃珞西。
女王复原了,这未尝不是意料中事。她健朗如昔,仿佛没病过一般,真是罕见。罗勃的姐姐玛丽(即享利.席尼的妻子)因为日以断夜地看顾女王,变得憔悴不堪,还得了天花。听说她请辞回家休养,宫廷方面,当然义不容辞地准了。那一脸麻花,是她照顾伊丽沙白的报酬,女王是绝不会忘怀的。伊丽沙白有一种美德:她对于那些有恩于她的人一向铭记在心,何况玛丽.席尼又是她甜心萝卜的姐姐。
华德说一般人又开始相信女王和罗勃的婚礼将于近期举行。
“不久以前还不行,为什么现在又可以了?”我问。
“时间不算短了,”华德提醒我:“她一康复,人民都非常高兴,他们不会介意的。何况大家又希望她赶快结婚,她有个继承人。她这次的病,显示出后继无人是多么危险的事。”
“她不会死的,除非她想死。”我阴阴地说。
“那要看上帝的意思!”华德冷静地反驳。
宫廷立刻又回复原状。罗勃重又得宠,重又与女王形影不离,而且充满希望。民意的动向,显示他已是王夫的最佳人选,这一点我非常相信。
大病得愈,女王显得精神奕奕。她竟赦了两位波兰兄弟,这是她一贯的手腕。她要人民知道她是多么慈悲,对任何人都不会记恨。不过,两位波兰人还是被逐出国门,宫廷又回复以往的升华景象。
然而,女王和罗勃的婚约,还是迟迟不见发布。
光凭华德和宫廷来的访客传递信息,实在令人心焦,因为我想知道的,他们并未悉数相告。我暗下决心,打算一坐完月子,就立刻入宫。女王会欢迎我的。我把谒见礼预习一遍,我得屈膝下跪,眼中含着快乐的泪水,因为她复原了。眼泪问题,有一种植物的汁液可以代为解决。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骗她把过去的事详述给我听,我也会告诉她平静的乡居绝不比宫廷有趣。她向来羡慕婴孩子,当然,没有她嫉妒其他女郎那般厉害。
她很亲切地招待我,我也行礼如仪,为她的康复而称谢上帝。我表演得很逼真,仿佛打动了她,因为她把我留在身边,还送我一匹紫蓝色的丝绒和一套丝质襞襟,要我做一套衣服,这是她恩赐的表示。
我正在宫中,则巧听到那位曾向女王求婚被拒的查理斯大公又向玛丽.史都华求婚的消息。女王对那个苏格兰皇亲的敌意是无可掩饰的,她关心玛丽的一切,一听任何情报,就全神贯注,紧张得很,过后还牢记在心。她嫉妒玛丽倒不是因为后者的继承权无可置疑,也不是因为玛丽曾抢着要登基,而是由于玛丽是人所公认的第一美人,尤其人家也是一位女王。这么一来,女王的竞争心里就非常明显了。玛丽的冰雪聪明殆无疑义,然而她的机灵、狡猾,绝及不上伊丽沙白的百分之一,这一点我相当确信。
她们两人的生活背景是多么不同!玛丽,一个法国宫廷的宠儿,备受奉承,深得公公的欢心和丈夫的宠溺,还是众诗人眼中的西施。再看我们伊丽沙白:孩提时代就备受艰辛,少女时代也不得安宁,竟日在死亡边缘挣扎着。我想这是造就出今天的她的主因。以前的酸苦,无疑是很值得的。
怪的是象她那么聪明绝顶的人,只因为大公向玛丽求婚,竟也掩不住心中的妒火。若她只是妒在心里,那就不一样了。要是她不把威廉.赛梭召来,开口就骂那个“奥地利流氓”,还宣称她绝不答应让他和玛丽结婚,她并说玛丽既然想继承王位,最好留心她这位现任女王的意见,否则会不堪设想。
赛梭很担心女王这一骂,会被传笑柄。不久奥皇来信说他的儿子遭到侮辱,他不想再忍这口气了。女王看完信,只是嘻笑了事。
那时候,罗勃必定自以为前途看好。我不时瞥见他,他的自信是无庸置疑的。他和女王简直形影不离,而且常独处于内宫,怪不得老杜妈那干人会相信那些谣传。不过,女王仿佛仍记挂着阿蜜事件,所以还一直犹豫着。
女王的另一位追求者,瑞典的伊利,竟浪漫地谈起恋爱来了。消息传来,女王忍不住一再重复述说。他在皇宫外看到一位卖胡桃的美女,名叫凯蒂,竟迷上了她想娶为妻。“真动人,真象个神话故事。”伊丽沙白说着:“可是那位飞来鸿福的穷凯蒂却拒绝了他。”照她的看法,凯蒂是该谢谢她的,由于她曾拒绝伊利,凯蒂才有那么好个机遇。不过,一个能娶卖胡桃女郎的男人,当然配不上英国女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女王喜欢谈她的追求者。她经常要我坐在一旁,听她详述每个求婚始末。“可是,依然是个处女。”她轻轻一叹。
“隔不了多久的,陛下。”我说。
“你不同意吗?”
“追求您的人那么多,陛下,我相信您一定会选定一个,让他成为举世最快乐的男人。”
那双棕色的大眼半眯起来,我猜她一定在想那位“甜心萝卜”。
自从她听说查理斯大公向苏格兰女王求婚以后,就特别看重苏格兰大使詹姆士.梅维尔了。她为他弹琴、唱歌,还为他跳舞,这些她都很专精,舞蹈尤其是她的拿手本事。她身材修长,舞姿高贵优雅,因此舞厅中尽管衣香鬃鬃,她仍是众人瞩目的女王。
她会询问梅维尔的观后感,而且,也总会问到她与那位苏格兰女王比起来如何。
可怜的梅维尔!他既要恭维女王,又要维护自己女王玛丽,真是不易讨好。我和宫中几位姑娘就喜欢看他那付窘态。不过,女王虽千方百计想套他,却因无法逼他到戈而忍不住破口大骂。
象她这样的女人,竟这么在意世间的浮华,真叫人吃惊,然而她的确很虚荣。在这方面,罗勃就和她非常相象。他们两个都相信自己技高一筹。罗勃认定他时机一到,就可以折服她,我猜他打定主意要在婚后当个主人。伊丽沙白呢?也打算发号施令。王冠就在他俩之间熠熠生光。她想独霸,根本不愿把王冠拿来同任何人分享。罗勃则自信满满地持续他那大无畏的追逐,目标是女王或王冠?我想我知道,但我怀疑伊丽沙白是否知情。
有一天她心情很好,我们帮她着衣时,她对着镜子微微而笑。我每次回宫,她都会带我到她寝宫去,我想女王大概喜欢同我闲聊。据说,她偶尔也欣赏我那出了名的伶牙利嘴。不过我如果忘了形,她会瞪我一眼,有时,还会掴我或掐我。这是她的警告。
她一面笑着,一面还不时颔首。罗勃来时,我看她注视他的神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与他有关。等秘密一揭穿,我们简直都不能相信。
她表示自己一直以她那位苏格兰皇亲的幸福为念。因此她左思右想,终于帮玛丽找着了一位丈夫。她相信这位乘龙快婿定是个最理想的人选,因为她对他的珍视,超乎其他的人。苏格兰女王一定会明白大英帝国女王是多么尊重她。为了她,伊丽沙白女王把全国中最优秀的男士赏给她作丈夫,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勃.杜雷!
罗勃一听到消息,震怒不堪。这无异是个晴天霹雳,存心要他梦想<:"="_.成空。他明白玛丽女王绝不会要他,而女王竟作这种决定,显然她不要他了。
当天内宫中一片阒寂,谁也不敢吭声。没多时,罗勃排开众人,大步跨入她的寝宫。他俩对谈时,我们听到叫嚷的声音。我怀疑女王和臣民之间,是否曾有过这番景象,不过罗勃不是泛泛之辈,他的盛怒,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突然间,一切复归寂静,我们都错愕不已。罗勃一出来,谁也不瞧一眼,然而神情中却带着自信,真不知是何原因。
我们很快就明白了。
贵为女王,竟会考虑下嫁一位公爵之子,这是不可思议的事。因此,伊丽沙白决定要擢升罗勃,立他为列斯特伯爵和敦拜男爵,领有坎尼华兹和艾斯托两地的采邑。他的头衔,除了皇族之外,没有人受封过。
他俩言归于好,然而在他们背后,每个人都暗笑不已。她当然不会放弃她的“甜心萝卜”。她想封他爵位,因此才想出这种妙法,何况她可以一箭双雕,不仅达到目的,还侮辱了苏格兰一顿。
宫廷中人都了解她的用心,然而民间的看法却绝不一样。她竟愿意撮合苏格兰女王和罗勃.杜雷之间的良缘!以前那些蜚言流语多么廖误!她怎么可能涉嫌谋害杜雷的妻子?女王显然是清白的,因为她在杜雷成了自由人之后,并没有同他结婚,现在还打算撮合他与苏格兰女王。
聪明的女王达到了目的,甜心萝卜受封成爵,人民也不再怀疑女王是个杀人凶手。
罗勃受封当天,我也在场。典礼在西敏宫举行,非常隆重。我绝没有看过女王那么快乐过。罗勃一身华丽的宫廷礼服。显得异常尊贵。他昂头阔步地进入大厅,出来之后,他的财富和权势比进去以前要倍增许多。不久前,他以为好梦成空,以为女王真要将他放逐到苏格兰,如今他明白她毫无此意。她那么做,只是一种手段,好达成沛降恩泽给他的目的而已。在他担心失宠之时,这正是她深情的明证。
伊丽沙白以一身的光辉灿烂迈入大厅,对罗勃的爱,使得她春光焕发、曾增美丽。在她的前面,是个手执权剑、身材颀长的年轻人。“那位是唐利。”有人对我耳语。不过我因为全神贯注在罗勃身上,几乎没留意他。要是我明白他在我未来的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就该多注意他才对。
所有的眼睛当然都集中在那一对主角身上。女王表达感情的方式常是那么肆无忌惮,一直很令我惊叹。
罗勃跪着,女王为他扣上斗篷。教人吃惊的是,女王竟在这时把纤纤玉指探入他的襞襟,并搔他的脖子。
觉察的人不只我一个,我看到詹姆士.梅维尔爵士和法国大使在互使眼色。当时我想:这个举动将传遍欧洲及苏格兰。苏格兰女王已经公开表示:她曾受过大英帝国女王的侮辱,提到罗勃时,还称他为女王的护驾。
伊丽沙丘白仿佛并不在意。当下她转向梅维尔,因为她瞥见他对那法国佬使眼色。她精得很,任何事几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喂!”她叫着:“你觉得列斯特先生怎么样?看样子,你是比较喜欢那位男孩子罗?”她朝唐利的方向一点,梅维尔瑟缩了。那时我不知情,后来才明白女王是想让梅维尔知道她已洞悉一项撮合唐利和玛丽.史都华的密谋。她搔弄罗勃的颈子,正表示她在想着玛丽和那个高个子男孩结婚会有什么结果。
她假装要阻止这项姻缘,而其实却暗中大力撮合。唐利的分量,她已经拈过了,他二十岁不到,相当修长,所以显得比实际身材要高得多。他是个漂亮男孩,有双又圆又蓝的大眼睛,皮肤则十分细嫩,还泛着桃红的光泽。这付长相,喜欢漂亮男孩的人都会迷上。他举止很斯文,然而那松松下垂的唇,却流露出执拗暴戾的神气。他弹得一手好琵琶,舞姿又美,对王位的继承权当然也有些不足取的要求,因为他母亲是玛格丽特.铎德(享利八世之姐)的女儿。
一和罗勃比较,他的缺点就全都暴露出来了。女王一定心里有数,因此她和梅维尔一样,早下定决心要唐利弄到苏格兰去,尽管她表面上反对。
典礼之后,女王回到寝宫休息,罗勃是去拜谒她。如今,他已是列斯特伯爵,而且即将成为通国最有权势的男人。
我坐在内宫,每个人都在谈论封爵大典的事:列斯特伯爵多么俊,女王多以他为荣……没看到她怎么搔他的脖子吗?她多宠他!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掩不住内心的感情,不知他俩独处时又是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就这样叽喳不休。“隔了不多久的。”每个人嚷着。许多人甚至要打睹封爵大典只是婚礼的前奏。一个女王嫁列斯特伯爵总比嫁罗勃.杜雷还容易得多。但伊丽沙白宣布他是女王夫婿的理想人选时,她所指的女王并非苏格兰女王,而是她自己——大英帝国的女王。
稍后,她单独见我,问我对封爵大典有何感想。我答说印象实在很深刻。
“列斯特伯爵看起来非常英俊,不是吗?”
“的确是的,陛下。”
“我从没看过比他英俊的男人,你呢?噢,别那样说。你是个忠实的好妻子,当然不觉得他比得上华德.狄福洛。”
她盯着我,眼光十分锐利,我担心我是否曾经露出了马脚,让她窥知了我对罗勃的兴致。
“陛下,他们两个都很迷人。”
她笑了,还开玩笑地捏了我一把:“老实说,宫中没有一个男人比得上列斯特伯爵,不过我很高兴你认为华德可以和他较量。我不喜欢不忠实的妻子。”
我感到一阵不安的刺痛。她如何了解罗勃对我的影响?当然我绝未泄露秘密,他从未瞧过我。也许她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他吧!
她接着又说:“我本想让他同苏格兰女王结婚,她却觉得他配不上她。要是让她瞧过罗勃一眼,就会改变主意了。我把列斯特伯爵让给她,等于给了她最大的恭维,没想到她竟然那么不识抬举。我老实告诉你:要不是我已经打算好不结婚,罗勃.杜雷将是我唯一想嫁的人。”
“陛下对他以及他对陛下的感情,我很了解。”
“我曾把这番话告诉过苏格兰大使,蕾蒂丝,你猜他怎么说?”
我恭谨地等她发言,她便接道:“他说:‘陛下,不消您说,我也知道您的雄心壮志。您以为一结了婚,就只当个英国王后。然而现在,你既是国王,又是王后,您当然不希望别人对您发号施令了。”
“陛下同意吗?”
她轻推了我一下:“我想你明白得很。”
“我只知道我很幸运,能与您的皇族成为亲戚,而且还能服侍您这样一位高贵的女王。”
她点点头:“我必须承受一些负担,”她说:“今天,看他站在我面前的样子,我忍不住想放弃决定。”
我们的眼光相遇了。她那双大眼就象探照灯一样,照得我心慌不已。以后,这种情形还多得是。
“我只能听天由命,”她又说道:“罗勃与我……我们必须认命。”
我觉得她似乎在警告我,不禁担心外间对我的批评。我的妩媚并没因为生育而稍减,反而大为增加。也常意识到男人的眼光尾随着我,更常听说我是个相当令人动心的女人。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她说着,就起身打开一个抽屉,并拿起一个小纸包,上面有着她的字迹:“吾爱玉照。”
她展开纸包,里头是一帧缩画。罗勃的脸直盯着我瞧。
“画得惟妙惟肖,你觉得呢?”
“正是列斯特伯爵,丝毫不差。”
“我拿给梅维尔看,他也说很象。他想借给他的女主人看,因为他觉得只要苏格兰女王看了一眼,就绝抗拒不了他的魅力。”她狡猾地一笑:“当然我不会借他的,我只拥有这一帧,因此不能外借。梅维尔也知道,我想他会了解的。”
画相本是她递给我的,现在她一把擒过,并小心地包好,这象征她对他的感情,看来,她是不会放松他了。
封爵之后,罗勃无疑已确信他和女王就快结婚了。女王虽坚称要维持其处子之身,我仍相信她真正打算的还是结婚。如今,罗勃已是通国屈指可数的富豪。他受封不久,就着手整理坎尼华兹堡,这种摆气派的行为是意料中事。当然,他与女王相当亲密。女王的寝宫近似会议厅,她经常在里边接见大臣,然而罗勃总是未获召请或未先通报,就擅自闯入。有回他从更衣宫人手中抢下女王的一件内衣,自己代为呈交,那时她还躺在床上,他就趁势吻了她一下,被别人发觉了。
我不禁想起过去伊丽沙白与汤玛士-西慕尔的往事。西慕尔也能够自由出入她的卧室,可是我愈来愈相信他们不曾有过肌肤之亲。伊丽沙白一向喜欢调谑,有人说,这便是她维持情缘的妙法。
有关她的谣言非常多,与事实相距也非常远,然而她的婚事却一直悬而不决。追求女王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赢得王夫的头衔,这是空前未有的事,然而伊丽沙白以此为乐,存心要整那些追求者。
身居众追求者之首的罗勃开始绝望了。他俩已不再年轻,如果女王想有个健康的继承人,现在正是结婚的时候。
身为女王,伊丽沙白当然明白继承人健康的重要性,然而她仍迟迟不肯结婚。以前外国王室向她求婚被拒,大家以为她喜欢罗勃;如今时候到了,她却尚无结婚的表示。她既然钟情于他,每个人遂都希望她尽快与罗勃成婚,当然,罗勃的劲敌除外。
她依旧迟疑不决。渐渐地,人人便开始猜想她不结婚是否另有原因。有人传说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能生育。这样一来,结婚除了使一个男人来分享王位之外,也就别无意义了。据说她的洗衣妇曾透露她几乎没有月经,这暗示她不能生育。尽管她的洗衣妇不可能有此胆量泄露秘密,我还是赞同这种说法。不过这是个谜,那时候女王对罗勃.杜雷那深清款款的样儿,十足就是女人恋爱的模样,怪的是她并没掩饰感情的企图。
我曾怀疑后天的环境对她是否不无影响。安.葆琳死时,她才三岁,可是她却已经懂得想念母亲。这是过度早熟的表示。象安.葆琳那么聪明好玩的人,似乎不可能花太多时间照顾女儿,不过她总会去照应几次吧!这几次的造访,我想一定给这小女儿留下难忘的回忆。安.葆琳是出了名的品赏家,据说她喜欢替小女儿打扮,然而她突然消失了。我想象得到那位聪明过人的小女孩到处质问,却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漂亮的衣服不再出现,相反地,保母却要为她的急需衣物向父王告急。连砍过两任妻子头颅的父亲,如何能不吓人?尔后,一位继母死于难产,另一位遭受轻视而告离婚,最后是凯撒琳.巴尔,那位仁慈的孀后,然而她又同巴尔的丈夫调情得过火,以致被逐出孀宫。再则是一连串的囹圄之灾,随时有斧刃加颈的危险。直到最后,她登了基。难怪她处心积虑要保有王位,那样的父亲,难怪她不信任男人的感情。这是否就是她不愿让别人(即使是她心爱的罗勃)分享她一些王权的原因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婚礼却遥不可期,罗勃遂变得暴躁不堪,两人的争吵时可听闻,其次,我们听到女王提醒他说她是女王,要他最好小心点,他闷闷不乐地离去,女王却又急急请他回来,两人便又和好如初。
苏格兰方面的事,也是我们所津津乐道的。
玛丽嫁了唐利,女王心中暗暗欢喜,却佯装不快。她曾和罗勃嘲笑过玛丽:“她以后有得瞧啦,”她说:“想想看,罗勃,她差点同你结婚呢!”
我想她尽管不希望玛丽拥有他,却因为玛丽不要他而存心想整人家。
如今,她真正得到她身边那干参政人士的敬意。象威廉.赛梭、仓西勒.尼可拉.倍肯,以及苏西克斯伯爵这些人都渐渐知道她有机灵的政客本领。刚开始,她的地位岌岌可危。在私生子的毁谤随时可及之时,她如何能有安全感?在起初,伊丽沙白王朝之不稳,大概比任何一个王朝都来得严重。如今她年届三十三,她想在人民心中取得一席之地,以与其父亲抗衡。享利八世尽管横行多端,却从未失去民心。他浪费公帑、四处冶游,又换妻杀妻,却仍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和国君,他在位期间,从未有严重的叛逆发生。无论在长相、举动。和声音方面,伊丽沙白都肖似他;连她诅骂的话,也与他的雷同。女王所到之处,各方莫不称说:“真是享利的女儿!”她明白这是她最有利的特色。她是享利的女儿,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有一段时间,他还认为她是他的婚生女呢!
然而她仍需提高警觉。苏格兰的玛丽就在觊觎王座,所以把她嫁给一个笨弱的纨裤公子不仅会削弱苏格兰的势力,还可以使玛丽派的人物对玛丽起反感。此外,珍.格雷的两个妹妹凯撒琳和玛莉,还留住在塔里,未得女王许可就结了婚。这样一来,比她有权登基的那几个人统统在她掌握中,不怕她们作乱。
苏格兰女王怀孕的消息一传来,伊丽沙白惊慌万状。如果玛丽有本事生个儿子,人民就会将她和英国女王做个比较。她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另一件消息传来,她才开朗些。原来那大腹便便的苏格兰女王在一次要命的晚宴中,眼睁睁看着她那位义文秘书利其欧被谋杀而死。一听说利其欧可能是玛丽的情夫,伊丽沙白装出一付震怒的样子,其实她在内心里暗暗称快,同时还满怀热望。哎!我们的女王,她真是个谜。
格林威治宫为女王的出生地,深得女王的喜爱。那儿的会宾宫非常雅致,挂满鲜艳的织锦。每有宾客来到,女王总喜欢展示她诞生的那间寝宫。她站在房中,眼神十分奇特,仿佛想到她母亲精疲力竭地躺着,柔黑的秀发散在枕上的情景。她是否也想到安.葆琳一听到“是个女婴”时满心的抑郁,只因为儿子才可能扭转她的未来?此际,伊丽沙白脸上定流露出坚决的神情,她要证明自己比任何男孩子都要强。
有一次舞会,她穿着一套亮闪闪的篷裙,红白想间,缀满鸟蛋大小的珍珠,襞襟上的钻石,象朝露一样地熠熠生光。
威廉.赛梭走进来时,她正与一位新近得宠的英俊男士汤玛士.韩尼兹共舞。赛梭的神态显示出有要事禀报。女王立刻召他过去,他低耳语一会,我注意到她的脸色变白了。当时,我正和宫中的跳舞能手克利斯多夫.哈顿共舞,离女王很近。
“陛下不舒服吗?”我低声问她。
几位宫人围了过来,她看着我们,伤感地说:“苏格兰女王生了个漂亮儿子,我却还是孑然一身。”
她神情悲哀,脸色苍白。赛梭又向她低语数句,她微微贪首。
“召梅维尔过来,”她说:“朕要向他道贺。”
那位苏格兰大使一过来,她脸上的哀感倏地消失无踪。她告诉梅维尔说她已得知佳音,并深以为庆。“朕那位苏格兰姐姐真是有福。”她说着,语气十分快活。
“孩子能顺利产下来,真是奇迹。”梅维尔答道。
“哦!是的,这种难关在所难免,不过这个好儿子将是她的安慰。”
梅维尔问她是否愿意当小王子的教母,她答:“当然愿意。”
稍后,看到她眼光一直盯着罗勃。当下我想:她不能再拖了。苏格兰女王产子,表示她急须替英国生个继承人。她现在就要罗勃了,毕竟她一直是要他的啊!
在女王身边,我一直相当得宠。新年到了,她还赏了十三码的黑色天鹅绒缎给我添新装,这是一分昂贵的年礼。
我们在格林威治宫欢充圣诞佳节的一连串盛典,我非常兴奋,因为最后几个星期,罗勃总算注意到我了。我常在拥挤的大厅中猛抬头,发现他正盯着我,我们总是对看一会,再微微一笑。
全宫中,罗勃不仅是最英俊的男士,也拥有最多的财富和权势,这个事实无庸置疑。他具有一种男性气概,一眼即可辩出。我迷上他到底是由于他地不可抗拒的男性魅力,抑或因为女王专宠他才接近他,借以气气女王?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之间的幽会必须绝对保密,万一传到伊丽沙白的耳朵里,不仅会引起一场风暴,我与罗勃所蒙受的宠幸,也将从此断绝。由此以观,未来的光景真是充满着紧张和刺激。我一向就喜欢冒险。
女王一旦召唤,罗勃立刻会弃我而去,这个事实,我不会笨得料想不到。王冠是罗勃的第一号爱人。对于权势,他是心无旁骛,志在必得,而且全力以赴。不幸的是,他只能全凭伊丽沙白的喜恶来判定他是否能分享王冠,而且每过一天,伊丽沙白却愈显得不情愿让他野心得逞。
如今他渐渐掩不住心头的恼怒,他的改变已观察得出。女王屡次燃起他的希望,却又屡次延搁,因此他必定恍悟她终究是不会嫁给他的。他离开宫廷已有数天,这令她动怒。每次她走进一间人多的屋子,总会以眼光四处寻找他,如果他不在,她就暴躁异常,而且她离开时,总有个人会遭殃。表面上虽说是那个倒霉鬼无能,而真正的症结,其实是因为罗勃不在,她不过是迁怒罢了。
有几次她把他召来,质问他可以胆敢缺席,他就说他觉得自己在场与否,似乎无关紧要,结果他俩就争吵起来了。我们听到他俩对骂的声音,都叹服罗勃的勇敢。有时他从内宫大步跨出,女王则跟在后面大嚷说她很乐意摆脱他,然而隔不了多久,她又派人去找他,两人便重归于好,他又是成了她的“甜心萝卜”,可是一碰到那关键问题,她却又死不让步。
据我猜想,罗勃八成已灰心了。他渐渐恍悟她根本不想同他结婚。我看过她吻他、抚他、揉弄他的发,然而也仅此而已。她绝不会过分亲热,而达到那自然的高潮。在这方面,我开始怀疑她是否有些不正常了。
我梦寐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无疑地,罗勃已成了我梦魂萦牵的人。也许我是看到他和女王出双入对,故扮情侣(至少她是如此)的傻样子,才觉得懊恼和不耐罢?也许,我是要替自已被掴被掐的痛苦图个报复。再不然,我也要她明白我在某些方面,确可以跟一个女王较量而遥遥领先。象我这种个性,偏要在她面前装出一付感戴莫铭的卑屈样,真折煞我也。
那次的际遇,永铭我心。
我与几名宫人陪侍在女王身侧,替她更衣、化妆,以出席当晚的盛会。女王仅穿着内衣和亚麻衬裙,顾盼镜中的自己,唇间浮起了一丝笑意。显然,她想到了什么趣事。我猜想她正打算把“宴中王”的头衔赐给罗勃。这是圣诞节第十二夜的节目之一,被选为“宴中王”的人整个晚上都能够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可以向在场中的任何一人提出要求,被要求的人也一定要遵行不违。
看样子,她打定主意要将这分荣衔赐给罗勃,就如往年一般。我们为她着衣时,她八成也在想这件事。她注视那个钮仑堡蛋型水晶表,说道:“快点!真是慢手慢脚地,还等什么?”
一位姑娘立刻端着个大盘子,趋身向前。盘上摆着几顶假发。女王选取了一顶,尔后她总算梳出一个满意的发型来。
下个步骤便是替她穿上那身钢硬的衬衣。这件事没人肯作,因为若把她的腰部扎得太紧,她会恼怒,扎得不紧,腰部不够纤细,她又会光火。然而今晚她心不在焉,因此我们顺利完成这苦差事,她半句话都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