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澜的语气逐渐地有了起伏,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变得饱含怒意。
他手中攥着茶杯杯盖,那脆弱的青花瓷盖,被攥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
“我应该留你们在我观澜山庄住下的,那样的话,那个车夫就不会死了。”
秦观澜很后悔。
柳依依抿了下嘴唇,道:“秦大侠,我们也有责任。我和师父之前并不知道,沈明月失踪这件事情,已经让河阳镇上风声鹤唳了。是我们的鲁莽,导致了现在的局面,所以,那车夫的死,我们也会承担责任的。”
秦观澜露出一抹苦笑,摇摇头:“云姑娘,你和南山先生也都是受害者。真正的仇人,是黑蝠门。”
柳依依沉声道:“昨夜埋伏我们的十三个黑蝠门人,已尽数被我们杀死了。”
秦观澜垂下头:“所以,车夫的仇已经报了,他就算死也该瞑目了。”
“可……”柳依依觉得事情不该就这么结束,但是她又感觉自己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秦观澜才是车夫的主人,对车夫的死,秦观澜才是能最终拿定主意的人。
“老爷,车夫的家眷到了。”
前堂里重新陷入沉默的时候,有个下人进来禀报。
秦观澜站起身,道:“抚恤银子准备好了么?”
下人:“已备妥了。”
“取来吧。”
“是。”
秦观澜看了柳依依一眼,没说话,从她身前走过,出了大厅,走向前院。
在车夫的尸体前,跪了一个年轻的妇人。
这妇人模样周正,面色惨白,她颤抖着嘴唇,脸上还带着不敢相信的神情,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揭开那块遮盖着尸体的白布,但又有些胆怯,她的手悬在白布上方,轻轻颤抖。
柳依依也走出了前堂,她站在走廊下,看着秦观澜走进前院,去到车夫的尸体前。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弯下腰去,缓缓地揭开了盖在车夫尸身上的白布。
尸体的面容一寸寸展露。
那跪在旁边的妇人,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看清楚了死者的容貌,是她的夫君。
她用力地捂着嘴,将痛苦和哀嚎完全压抑住,仅从指缝中,传出些微的呜呜声。
她的夫君是观澜山庄的车夫,是他们这个家的梁柱,而现在,他们家的梁柱,塌了。
妇人双肩微颤,泪流满面,呜咽声断断续续,抽抽噎噎。
近处的,远处的,四周的观澜山庄仆从们,纷纷挪开视线,都不忍心去看她。
秦观澜面带恻然地看着那妇人,他从身后下人的手中接过一只装着银钱的袋子,蹲下身,凑到妇人旁边。
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那妇人的肩头,低声道:“大嫂,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