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愧吗?”朱见深呢喃。心中暗忖:这得试一试才知道。
半个时辰之后,叶孤城从西门吹雪房中出来,刚巧遇上在外散步的朱见深。
朱见深道:“陪我去花园中走走。”不容对方拒绝,已先踏前一步。
闻着叶孤城自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笑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我还记得你最喜欢的诗。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未见了。”
时隔那么久,再度听到这首诗,叶孤城的表情隐晦不明。
朱见深喟叹道:“叶城主,你不让我叫你师父,又不愿我叫你孤城,想不到再唤你叶城主,同样的称呼,竟然是那么的生疏。”
叶孤城用黝黑的眼眸,凝视对方道:“世子……”
朱见深打断对方,冷冷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世子,只有朱鸿!”
“……”叶孤城不语,
朱见深佯装愤怒,质问道:“叶城主现在过得逍遥自在,便忘记南王是如何惨死的!是不是早已忘了南王,不愿为他报仇?”
叶孤城一双眼睛似两颗寒星,刺在人身上生痛。半响才冷然道:“我没有忘。”
朱见深目光烁烁道:“既然没忘,便助我一臂之力!”
叶孤城问道:“你要我如何助你?”
朱见深微笑,眼中闪过一道狠捩的光:“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我们的计划照旧。我与当今天子朱见深相貌别无二致,只要你帮我,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李代桃僵。届时我取代了天子,南王大仇得报,我也不会亏待你。”
叶孤城冷笑,拒绝道:“我不会帮你。我从未忘记过南王的恩情。若有人要对付你,我会救你,但你若要对当今天子不利,恕难从命。”
朱见深诧异道:“什么!叶孤城你变了!朱见深将你叶氏一族的宝藏如数奉还,你就被他收买了吗?”
叶孤城道:“我的确变了,你今天见到我,发现我身上可有少了什么?”
朱见深仔细打量对方周身,讽刺道:“少了一个剑客的锐气,成了皇家的一条狗!”
叶孤城并没有被他激怒,淡淡道:“我的剑已不再了。身为一名剑客,我那曾斩杀过178位成名剑客,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由海外寒剑精炼的佩剑,被人一招折断,对方甚至没用武器,只凭一只肉掌。”
这件事朱见深当然知道。准确的说,不是一只肉掌,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头。不过现在冒充南王世子,试探对方还有没有谋反的心思,他当然要装作不信。
朱见深继续激怒对方道:“你怕了?”
叶孤城道:“我一心问剑,从没惧怕过谁。”
朱见深嗤笑道:“可是你却没再佩剑了,一个剑客连剑都没有,若不是怕了,为何舍弃了你的道?”
叶孤城冷冷道:“我的道,一直在我心中。没再佩剑,是因为打败我的人,说会为我寻一把更好的剑。”
“……”朱见深完全忘记这茬了,面对苦主有种莫名心虚。
他咳嗽一声道:“对方若一直不为你寻到一把好剑呢?”
叶孤城坦诚道:“我会等他。”
朱见深:“……”
这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叶孤城没注意对方的异样,陷入了与那人对战的回忆中去。他凝重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说若想与他再战,可到紫禁城找他。像他这样的高手,世上只怕再难遇到对手,却甘愿隐姓埋名,待在紫禁城为当今天子所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朱见深道:“为名为利!”
叶孤城摇摇头道:“你不懂。那人说过,我手中虽有剑,却只是凡铁。天子手中无剑,却心怀天下,天子练得是天子之剑。借那人之口,转述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当今天子心胸豁达,给了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能收服那样的高手,不是没有道理。我不如他,你也不如他。”
朱见深:“……”
想不到叶孤城对他如此推崇。
叶孤城并不知道,现在的南王世子,便是他夸奖的人。告诫道:“总而言之,若你们有一天对上。他要对你不利,我必定护着你。但你要对天子不利,我不会帮你,还会阻止你。”
“叶孤城!”朱见深愤怒道,“我与他之间,你选择他多过我,这就是你的决定?你如何对得起南王,如何对得起我?”
叶孤城冷笑道:“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我是在救你!南王昔日有恩于我,不敢相忘。当今天子对我也有不杀之恩,我亦不敢相忘。这便是叶某的决定。”
“好!”朱见深佯装愠怒,促狭地一挑眉,心中愉悦道,“叶孤城,你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