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琰在放出这只小狐狸以后就替她演过卦。
他看不到她的命。
那一刻他的回忆被拉长，周身景物光速变换最后拉回到枯叶飘零的寺庙。
段灼琰身披佛衣跨过暗红色门槛，廊前菩提树下落叶散落一地，迈过整齐青阶才走进供奉佛像的殿中。
不空法师亲手为他摁下戒疤，却说他这一世只为一人而来，因果缘定仍在。
他追问此为何人，不空法师只留下一个字——空。
段灼琰收回记忆，淡色眼眸移向篝火，火光倒映在他瞳孔。
“你若想留下，我可以点化你。”
姜卿不知眼前的僧人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佛，嗜好斩妖除恶，听到这话小耳朵动了动。
她可以相信他吗？
现如今姜卿想要化形大抵还需上百上千年，若是有高人点化定然能尽早化形。
她本就是人，当四脚兽确实很不习惯。
想到这，姜卿紧贴壁沿的小身躯慢慢移向了坐在篝火旁的段灼琰。
墨色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深蓝色僧袍的男人，明明是十分警觉的狐狸，在此刻却如此轻易就信任了一个僧人。
说不定人家是想把她养肥了再杀呢？
姜卿迈步过去的动作又是一顿，段灼琰只是静静看着心理活动异常丰富的小狐狸，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大抵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至少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顷刻间耷拉了下来。
但很快，姜卿就再次朝他走来，卧到他左侧蜷缩躺在洞穴藤蔓上，篝火把她洁白的毛发照耀得橙红。
段灼琰发觉自己指腹微痒，轻蹙起眉宇，闭上眼念了一遍静心咒。
佛家之人，怎可被这些表象迷惑？
姜卿在睡梦中再次被段灼琰收回布袋里。
她不知道这个僧人的名字，但好在他没有想杀她的意思，还能跟在这人身边讨点好处。
等她化了形再离开也不迟。
段灼琰一路从山间庙宇下山，途经姜卿所在之地感受到缕缕稀薄妖气，这才进入密林找寻。
看到这个受伤的九尾白狐时他还微微惊诧，这片青山常年有人走动，人气很足，大多都是为了上到寺庙供奉香火，九尾白狐一族不喜近人，像姜卿这样受伤躲到密林里的，兴许是想要靠吸人气增进修为，却被修士亦或是别的什么重伤。
若是平日里的段灼琰，大抵已经把姜卿这只小白狐狸处理了，可他感知到了九尾狐族一脉。
百年前九尾白狐族和红狐族对立，狐妖内斗让九尾狐在凡尘几乎绝迹。
姜卿不知是从何而来，遍野青山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狐族的踪影，于是段灼琰心底默念佛家语把姜卿捡了回来。
段灼琰一路步行至山脚，却被人拦了去路。
一声有力的马蹄声落进段灼琰耳里，上等的红鬃骏马拉着通身金丝楠乌木制成的马车，马车内帘子未掀，便听到里面传来戏谑男声：“禅心大师下山为民斩妖除魔鄙人甚是钦佩，孙皇后特请我来接禅心大师回宫一叙。”
段灼琰只是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布袋，朴素的僧衣和布鞋与面前精致的马车格格不入。
他琥珀色瞳孔落到骏马深黑眼睛上，马眼里映出他的身影。
只听到段灼琰沉沉应答：“禅心接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