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敲更人似是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他窥见火焰中老人那尚未瞑目的眼睛,惊叫着快步跑到院中阻拦道:“等一下!诸位官爷快灭火啊!这位老人家还没死呢!你们怕是搞错了!”
屈眠面无表情的走到敲更人面前,仔细观察着年轻的男子的青黑的眼底和两颊的红斑以及通红的手背,转身朝两个夜卫道:“这人也拉过去!一起烧了!”
敲更人伸臂怒道:“你是何人?你为何要烧死我?我与你有何冤仇?”
望着敲更人熟悉的面孔,一夜卫抱拳道:“屈先生,此人祖辈为锦凉城敲更打钟,烧了此人以后就没人报时了。”
另一夜卫也求情:“是啊,还望先生三思!”
屈眠冰冷答道:“此人正是在走街串巷敲的时候染上了病气,只因年轻体壮而暂时没有大的症状。但任若任由他继续敲更,只怕整个锦凉城都要沦陷。立刻执行!休要再求情!”
敲更人揉搓着发痒的手背,转身就要逃脱。
夜卫们面面互觑,还是戴筝当机立断,纵身一跃挡住了敲更人去路并大力将其推入火中。
随后传来了青年男子痛苦的呻吟声。
敲更人虽然被戴筝的灵力压制住逃不出来,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忘大声呼喊:“乡亲们快逃啊!夜卫要烧人了!患病的活人也要烧死啦!乡亲们快逃啊!都快逃啊!”
敲更人这一嗓子不要紧,唤醒了许多附近的城民。
有几个男子披着衣服出门查看,当真发现夜卫在焚烧活人,一个个吓得高声呼救并仓皇鼠窜,“大家快逃啊!夜卫烧人了!”
“夜卫烧人了!大家快逃啊!”
“快跑啊!”
“染病的乡亲们快跑啊!夜卫要烧死你们了!”
一传二,二传四,附近的邻居全部都被惊醒,争吵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很快就传遍了周边几条街道。
屈眠人手有限,他顾不得四处呼喊的百姓,只得继续挨家挨户的清理病患。
起初,人们对疾病的恐惧已经超越了对饥饿的恐惧。
当下,人们对烧死的恐惧已经超越了对疾病的恐惧。
有几个轻症患者听到吆喝声,甚至都顾不得家中妻儿老小就各自逃命去了。
夜晚的雪花凄凌凌地飘洒着。
没过多久,锦凉城的四个城门附近都聚集着大量轻症病患,他们捶打着外城门高声呼喊着:“快开门!我们要出去!快开门啊!”
“快开门!我们要出去!我们等不到明天早上了!快开门啊!”
锦凉城有内外两道城门。民本以为外城门本是例行夜关,不料外面传来了天权王朝的官兵回应之声:“疫情结束之前不许任何人员进出!否则杀无赦!胆敢偷渡者皆用火油浇杀!诛九族!”
四处城门尽是一片焦躁混杂之声,锦凉城内也已经乱成了一片。
尤其是强制焚烧的消息传开之后,墙根街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受传统习俗的影响,锦凉城民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亲人被火焚烧后化为灰烬,甚至不惜拿着铁锨镰刀对执行公务的夜卫大打出手,他们宁可头破血流,也不愿抛弃亲人的遗体。
一个年迈的老母亲抱着发病的中年儿子哭嚎不已,“我的儿啊,咱娘俩的命怎么那么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阿娘就跟你去了!”
另有些孝顺的儿子抱着老父老母的尸体死活不肯撒手,非要为父亲母亲留下全尸。
屈眠皆用铁腕应对,通通火化处理。
有一户人家仅剩一位年轻的农妇,当她孤立无援地看着所有家人被火势吞没之后,竟拽着屈眠的胳膊要跟他同归于尽。
屈眠脚下一滑,险些被体壮的农妇推到火堆中,多亏了夜卫奋力守护才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