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世上本无妖

“那么，你反抗了吗？”谢特有些关心地问道。

“没有常识过，因为我知道没用，我永远是班级里最老实的一个，我用尽全力的抹除自己的存在感，说来也奇怪，到了这里以后，我确实想学了，因为我知道，周围这些金发碧眼的败类有国家养着他们，而我一无所有。”

“怪啊，我了解这些人的性格，他们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你对他们顺从，他们就会变本加厉，他们的快乐来源就是欺凌弱小带来的纯粹的罪恶感，你不反抗，倒霉的是你。”

“虽然有些行为无法避免，我都会尽力顺从，不怕你笑话，您可能不能想象我有多怂，有一次我穿了一双新鞋，一个大哥看到了就拦住我让我把鞋脱了，我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一声不吭的把鞋给了他，然后光着脚上了一天课，这种情况很平凡，有时候是上衣，有时候是裤子，内裤被迫抢走的情况也有，反正无论是什么我都照做，如果他们无缘无故地打我，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如此以来，久而久之他们就对我丧失了兴趣，他们想看到的是我的狼狈、我的泪水、我奋力地反击然后被他们打倒在地的绝望，可这些我都不会给他们，我能回敬他们的只有没有任何表情的面部，这，就是我最好的反抗了。”

“可怜的孩子，那你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后天的？”

“嗯，拜他们所赐。

“哦？”

“我的顽抗引起了他们新的兴趣，他们开始将让我哭这件事设为挑战目标，千方百计地弄我，我本以为我已经无懈可击了，知道瞎了眼的老天赐给我了这个。”

尤金说完用目光示意自己的右腿，裤腿已经完全破了，在残损的布料下，一条干瘦的腿上布满了丛生的腿毛，茂密到病态的粗大腿毛使整条腿看起来惨不忍睹。

“您不妨再看一下我的另一条腿。”

尤金说完又卷起了左腿的裤腿，只见他的另一条腿上光洁细腻，腿毛没有任何生长的迹象。

“这是……”谢特的表情显得很复杂。

“魔鬼的礼物，”尤金回答道，因为这该死的腿毛，我又被迫回到了众人视野的中央，从此以后，“异类”、“怪物”成了我的代名词，他们逼我脱下裤子，让我露出那确实令人恶心的右腿，然后我就沦为了众人嘲笑的对象，最后演变成了群情激愤的围剿，原因是我将不洁和畸形带到了他们的面前，令他们感到恶心而无心学习，本来老师是不加入霸凌的队伍的，可当他们看到了我，这个每天不穿外裤，将不忍直视的腿毛带到他们视线里的变态时，连老师也将我放在了道德的对立面，我，无助的我，从此成为了众人口中的污秽之物——腿毛怪人，很傻*的外号不是吗，是的，我带着这外号整整八年，八年！直到现在……”

谢特陷入了沉默。

“您或许想问这件事和我的能力有什么关系，其实关系很紧密，在我上高二时，这件事彻底逼疯了我，然后摧毁了我，最后重塑了我……”

尤金的眼神突然阴冷起来，若有若无的棕黑色气流在他身边萦绕，还没等谢特反应过来，无数黑色的触须就从他的身边掠过，击中了远处的墙壁，细密的裂纹顿时布满墙面，谢特顺着触须的源头找去，竟然是尤金的那条诡异的右腿。”

“这就是我能力的由来，当我被他们绑在足球门的门框上用打火机烧我的腿毛时，这些该死的无穷无尽的恶心东西就凭空生长开来，从此以后，我成了真正的腿毛怪人，我的身体素质也发生了质的飞跃，后来的故事就很平淡了，学校将这件事压了下去，没人敢惹我了，我平静地完成了学业，进入一家大公司……”

“等等！”尤金的面部突然抽搐了几下，“现在是几点？公司说了迟到就要开除来着！”尤金挣扎地站起来。

“诶诶诶，朋友，请冷静下来！”谢特赶忙起身扶住他，“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已经被开除了。”

谢特话音刚落，尤金变得面色惨白，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瘫坐在地上。

“没了，全没了……”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在剧烈颤抖。

“……那个，兄弟，我是一个粗人，不懂怎么安慰人，不过我很能理解你的痛苦。”法克见状缓缓走到尤金面前。

“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曾经在桂谷当过工程师。”

尤金听完诧异地抬起头，桂谷，作为阿麦瑞肯的高新技术产业巨头的云集之地，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眼前这个如乞丐一般的男人居然层在桂谷任职，法克见他有反应，摆了摆手，自嘲地笑了起来。

“但是现在呢，看看我，都是拜那些混球一样的同事所赐，我作为一个本地人，因为家境清寒照样受排挤，而且我也不善于交朋友，前几年真是过的不如狗，工作没了，钱被骗光了，女友跑了，住处没了，父母早死了，可以这么说，我一个人把悲剧演了个遍，你知道那种荒诞的感觉吗？当我有时候还得和流浪汉抢报纸当被子，然后跟他头靠着脚睡在长椅上，跟他说我曾经是个高级工程师，那他笑了，笑的酣畅淋漓，是的，连流浪汉都在笑我，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笑话！然后我就开始反思自己，总算是想明白了，我意识到，当你觉得现在的生活烂的如一坨翔时，往往是当初你做了一个傻*的决定，所以我放下了曾经的一切，而现在，我已经彻底快乐了，你才我后来怎么着了？”

法克说完饶有兴致地看着尤金，在他的双眼里寻找那份渴求，他显然找到了。他神情严肃地盯着尤金的眼睛，仿佛要宣布什么旷世言论。

“我放弃了曾经学习过的数理化，学了魔法！”法克说完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响指，一团棕黄色的火焰顿时燃起，摆成了一串粗俗的言语，尤金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去你的生活！去你的权贵！去你的阿麦瑞肯！@$&*^%#！现在我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我能在这座城市里任意穿梭，只要我愿意，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曾经的上司的下午茶咖啡里撒泡尿！这就是魔法带给我的自由与解脱！”

尤金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法克也笑了，“其实啊，我们都是难兄难弟，要怪就怪这社会！这政府，该死的特梅普！是他以及那帮政府走狗不给我们出路！”

“咳咳！”谢特轻声咳嗽了两声，“那么，朋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尤金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

“你，对新冠疫情怎么看？”谢特的神情严肃起来，尤金现实一愣，随即答道：

“说出来您可能以为我疯了。”

“怕什么？我们都是疯子！”谢特听完也乐了。

“我不想说假话，其实……我认为新冠——就是神，普度众生的瘟疫之神！给予那些自以为是者应有的报应，让这个地球变得清净、美好，将政府的腐败无能、人性的丑恶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给予人们反思和重塑，他是我心中真正的主，而且这位主很平易近人，他眷顾着我，要不是疫情把那些不戴口罩的同事全部送到了医院或者已经送去了坟墓，我是不可能在这家公司里立足的！”

“哈哈哈！”谢特听完大笑了起来。

“诶？您这是什么反应？很好笑吗？”尤金有些不解。

谢特一面笑着一面不住地用粗大的手掌拍着尤金的肩膀。

“兄弟，不是我说，你天生就该加入我们！你就是这儿的人！”

“什，什么这那的？您什么意思？”尤金更加困惑了。

“谢特逐渐止住了笑声，重新正色起来，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新冠真的是一位神明呢？”

“嗯？”尤金打了个机灵，身体猛地抖了两下。

“试想一下，如果新冠真的是一位济世救人的天神，而你可以为之效力，共同摧毁阿麦瑞肯乃至世界上腐败的政府，淘汰那些社会的败类，建立一个崭新的地球，你会怎么样？”

尤金的身体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完全不能说话。

“没错，我们正式服务于这样一个组织，一个为新冠瘟神效力的组织，一个致力于构建新的世界体系的组织，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人们学会谦卑，懂得反思，在新冠病毒的光辉下崭新的活！是的，新冠就是一位大神，我们的神，世界的神！”谢特越讲越激动，他瞪大了双眼一点点钻进了尤金的瞳孔，他扯开自己胸前的衣物，将那诡异的纹身完全展露，那纹身散发出的绿色幽光随着他的情绪一同强盛起来，尤金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那么，如果你们的神就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你们会怎么做？”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三人的耳边响起，阵阵阴风从他们身旁掠过，谢特猛然转身，只见黑暗中，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凭空出现，他的身后，幽绿色的光芒交错纵横地勾画出鬼魅的符文，与谢特胸前的纹身完全一致。

“我……我……”谢特的嘴里叨叨着胡话，他的全身都在疯狂疯狂颤抖，他用最后一丝理智连滚带爬地匍匐在黑衣人的脚下，法克也随即照做。

“参……参，参见吾主！”谢特一面哆嗦着，一面将尤金不知所措的头按到了地上。

几秒短暂的沉默后，尤金感觉到一根如冰锥般寒冷的手指轻轻地将他的下巴抬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黑色兜帽中隐匿着的面部隐约流淌出无法遮掩的危险。

“嗯，很好。”黑衣人低语着，“孩子，我很欣赏你的能力。黑衣人一面说着，一面用修长的手指拂过尤金的脸颊，令人不安的冰冷袭遍他的全身。

“都起来，我不是那种通过凡人的顶礼膜拜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神，这些毫无意义的跪拜就免了吧。”黑衣人接着说道，谢特和法克两人连忙感激涕零地站起身来，但腰背仍旧恭敬地弯曲着。

“孩子，你也起来。”

黑衣人话音刚落，尤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抬起，笔直地站了起来，黑衣人随即将手指从尤金的脸颊上缓缓移开。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们的忠诚很令我触动。”黑衣人平静而不失威严地说道。

“尤金，我可怜的孩子，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悲伤和骄傲，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平淡地过完一生，你应该称为我忠实的信徒和助手，你的实力还远不及如此，加入我吧，只有我可以引导你走向光明的未来，来吧！我的胸怀随时为你打开。”

黑衣人说完便友善地张开了双臂，而尤金则完全不知所措地呆立着，见他愣在原地，黑衣人缓缓将他搂入怀中，在刺骨的寒冷中一丝无可名状的温暖缓缓抚遍他的全身，在这种莫名的温暖中，尤金的心理防线在顷刻间瓦解了，那温暖化作一条涌动的热泉，将他心中积淤已久的坚冰融化。

“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你今天所经历的事情过于离奇，但我相信你不是也不可能是甘于苟活的人，你应该和我一道站在世界之巅，在一片祥和中欣赏新时代的日出。”

黑衣人的怀中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随后转化为悲痛的哀嚎。

“吾主……”年轻人呜咽着跪倒在黑衣人的面前。

“吾任凭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