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琳和颜妍熟悉起来,知道她家的情况后,就对她的行为非常理解了。
她为什么总是一下课就奋笔疾书地写作业,那是为了尽快写完作业,能有时间回家做饭。
她为什么明明很喜欢一样东西,东西也不贵却从来也不买,那是因为她家境困难,她从小就节俭。
她为什么家长会从没有家长来,自己给自己开;为什么要自己练连笔字,假冒家长给自己签字;为什么听写作业,从来都是在学校找自己或者他人第一个完成……
一切一起的原因,都是因为她的家庭。
可是那个寒假之后,颜妍在课间不再奋笔疾书地写作业,而是趴在桌子上,死气沉沉,叫她的时候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放学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着急着回家,每次林琳走时,她都还待在教室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和林琳出去玩的时候,她还是什么都不买,但也没有表现出有喜欢东西的样子。而林琳特别喜欢但不舍得买的,她则会买下来,和林琳分享。
种种迹象,林琳看在眼里。
现在,她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
可是她的身上却流露出从前没有过的生活的阴霾,孤独与悲伤,点点滴滴渗透进她的日常。
她好像已经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没有满足,只有无聊,一天又一天的得过且过着。
所以,周末放假的那一天,林琳邀请颜妍去她家住一晚。
白天,她们疯玩了一整天,好像抛下了所有烦恼。
晚上,黑暗降临,一切的负担借着夜色不再遮遮掩掩。
她们躺在床上,林琳转头看向颜妍。
明明还是那样一张脸,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冥冥中多了份忧愁。
她语气平淡,像是闲聊般随口问道:“颜妍,你最近很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妍一下子愣住,她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没有回答林琳的问题,却说起了别的事情:“呐,林琳你从没主动问过我爸爸的事情吧。”
林琳知道颜妍心中早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没开口,颜妍果真也没等她回答,便继续说:
“其实,我知道你很好奇。但你知道这个问题会让我不开心,所以从来不问。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我曾经……在小时候……亲自问过我妈妈,关于爸爸的事情。
我现在还记得我妈妈的样子,生气骄傲悲哀杂糅在一起,最终恢复到平淡的表情,说了一句
‘没有爸爸,你不是也长这么大了吗。所以,颜妍,不要再问这个事情了,我不想说起,而且你知道后也不会开心,好吗?’
我那时尽管心里很不服气,但也确实没有再问过。”
颜妍讲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悲哀而又沉重:“原来都是真的,知道了也不会开心,我当时竟然没有相信妈妈的话。”
林琳内心的不安,开始疯涨,在颜妍接下来的一言一语中,泛滥成汪洋。
“现在啊,我想要告诉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不信她,我不该问那个问题,都不能了。”
少女哽咽的嗓音飘入耳中,重若千钧:
“林琳,我妈妈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回家之后再也不用做饭等着妈妈回来了。”
林琳坐起身,想要碰一碰颜妍,但看到她躺在床上,一手捂着眼睛,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就又缩回了手,无措地说:
“你……你哭出来啊,大声地哭啊,不用小心翼翼地隐藏。哭完再把你想告诉我的告诉我,不说也没关系,一直哭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琳说着说着也泪流满面。
房间里传来女孩悲恸的哭泣声,一声一声,催人心弦,断人肝肠。
林琳不知道,那是颜妍在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痛哭出声。
她的母亲去世后,她从未在外人面前流下过一滴泪。但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在无人处,从梦中惊醒后,往往枕头濡湿,满脸泪痕。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有人让她大声地哭泣,承诺着会一直陪着她。
所以,林琳是颜妍的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