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k看着她,沉思着,张口问她:“Julia对你还好吗?”
一句问到了赵慕慈心里。她沉默着,半晌开口:“我也不知道。”
沉默半晌,才又说:“我最近……确实开心不起来。好多事情……也看不明白。”
听着她略带低沉、浑似无力的声音,Frank不由得又泛起一丝怜惜。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Monica,他的对头Julia团队中的主力律师产生这种感觉。仿佛这种感觉只关于他和她,与别的什么都没有太大关系。
他再一次说道:“跟我干吧。”
赵慕慈笑了:“我身体这样了,怎么跟你干?”
不等Frank接话又颇为自嘲的说道:“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拼命了。否则就是死。我大概,是要被淘汰了。”
不知是不是Frank在身边的缘故。说完这句,方才跟女助理抱着没哭出来的心酸,此刻忽然便涌上心头。赵慕慈低下了头,忽然觉得好悲伤。
拼了这么久,快到山顶了,Julia不肯给未来,连她自己的身体都不干了。努力数年,拼杀数年。到头来却是前功尽弃,万事成空。
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肯给他看到她眼中的噙着的泪。
Frank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他当然看得到她泫然欲泣的脸。想了想,他再次开口:“跟我干吧。”
他没说出来的话,都藏在这四个字里。没说出来的那些话,大约是这样的:“我会给你未来。我会升你做合伙人,不怕你变强,不怕你离开。只要你够格,我就升你做。看到一个人振翅高飞,浑身闪耀,我之乐事。”
这些话,他不方便讲,也不合适讲。这些话蕴涵着一种可能性,一种她渴望之极,Julia却不会给她的可能性。但同时,这些可能性要变成现实,都是要满足一些条件的。他不能将一种可能性当成允诺说出来。没有合伙人会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他等待着。等待着她的答复。
赵慕慈抬起脸,眼中闪着泪光,脸上却带着笑:“你是……为了和Julia作对才来抢我吗?我没法拼命了,我不想死……你抢我过去,我只会成为不良资产……”
话没说完,Frank轻轻推了她一下,对她误会他的好意感到有些生气:“我有那么无聊吗?我还不是为了……”
赵慕慈大病初愈,又有两天没有进食,只吊了点葡萄糖,哪里经得住推。Frank这么一推,她便往斜后方倒去。情急之下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些什么,Frank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赵慕慈受了点惊,又受了点闪,倒把哭给忘了。她坐在床边,眼神暗淡,双眉微蹙,微微张着口,感到自己的心猛烈的跳了起来,心脏那个部位又隐隐疼了起来。
Frank看她神色不对,忙靠近,问她怎样。
赵慕慈不答,只缓缓的将头靠在他臂膀一侧,闭上眼睛微微呼吸着,想趁势缓一缓。
Frank看在眼中,只觉得她气若游丝,情势危急。他一边说我去叫医生,一边要将赵慕慈挪开。
赵慕慈捉住他衣袖,睁开眼,对他摇摇头:“医生已经检查两遍了,说没事。刚才不闪那一下,我也还好好的。”
说完用手抓住床沿,低下头:“休息一会就好了。”
Frank心中有些歉疚。他又坐近一些,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靠着。两个人都静默下来,安安静静地待着,在空旷而冷清的病房里。
感受着怀中的她轻微的呼吸,他忽然有一些害怕。生命如此脆弱易逝,仿佛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想到下一秒,或者明天,或者不久后的某一日,她不在了,他便禁不住害怕起来。没有什么能比喜欢的东西破碎,喜欢的人逝去更令人害怕的了。美好的东西离自己而去,仿佛这个世界都残缺了,不完整了。
等等,喜欢的人?她……她吗?Frank看向赵慕慈,目光触及到她的头发和额头。这一刻,他忽然清醒了。他无比真切的明白了自己的心事。是的。这是他喜欢的人。他喜欢她。此刻她就靠在他怀里,没有抵抗,没有防备,脆弱又柔软,疲惫又美丽。
他轻轻搂了搂她,开口讲话了,声音里有着他自己觉察不到的柔软和关切:“干脆你换个工作吧?”
赵慕慈似乎困了。她梦呓般应了一声,再没了言语。
他重新安静了下来,不忍吵她。心里头却泛起一句读过的诗,他细细品味着,不由得笑了:
“房间安静,但相爱的人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