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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亲手杀了段凌。
左护法见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就像他得知教主身死的消息时一样。
他走过去问:“段凌死了?”
“是。”
“你吸干了他的功力?”
“当然。”
陆修文将那柄长剑擦得寒光凛凛,站起来道:“听说今日来了不少正道人士?我刚吸完功力,正好去活动一下筋骨。”
“不必着急,”左护法道,“你先跟我切磋一下。”
陆修文挑眉道:“你确定?我如今可比你强得多了。”
左护法笑了笑,笑容极为古怪:“如此……正合我意。”
陆修文脸上骤然变色:“好呀,原来你在打我的主意,不过你可未必敌得过我。”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左护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碧绿的玉笛,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并无笛声响起。
但陆修文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就如柳逸那般,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左护法收起笛子,对表情木然的陆修文道:“我若没有制住你的手段,怎么敢让你活过来?你一醒来,我就对你下了蚀心蛊,此后只要一吹笛子,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听我号令。”
说罢,左护法抓起陆修文的一只手,用自己手指的少商穴抵住他的脉门。这是魔教吸人功力的法门,接着只要引导陆修文的内力注入自己体内,他就可功力大增了。
左护法仿佛回忆起了某些往事,眼底有微光闪动,自言自语道:“我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了。”
语气是说不出的寂寥。
然后他定了定神,正打算动手吸取陆修文的功力,却见剑光一闪,陆修文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那柄长剑往上一挑,剑尖正抵住了他的咽喉。
左护法始料未及,朝陆修文脸上一望,却见他目光清澈,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他顿时明白过来:“你……未受蛊虫控制?”
“若非如此,岂不是已被你吸干内力了?”陆修文抖了抖手中长剑,道,“左护法还是快些放开我的手吧,否则我怕一不小心,会在你身上刺一个透明窟窿。”
左护法缓缓松开手:“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这是自然。”
“我的蚀心蛊应当不会出错,你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蚀心蛊虽能控制人的心神,但是却有一个缺点,就是蛊虫害怕某种草药的气味。那草药因此得名,叫做蚀心草。”
“蚀心草确实能驱走蛊虫,可是这草药十分难得,你在不知道自己中蛊的情况下,根本接触不到。”
陆修文衣袖一振,从袖中滑落一物,在左护法眼前晃了晃。
那东西被火烧过,有些难以辨认,左护法仔细瞧了瞧,才道:“这是……香囊?”
“对,就是我当初在魏家时做的那个香囊。”
“但我记得这香囊……”
“这香囊是你替我买来的,连香料也是你帮我准备的,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制出这香囊,又用香料掩盖住蚀心草的味道,你自然不会有丝毫怀疑,不是么?”
“你那蚀心草是从哪里来的?”
陆修文道:“你既然精通蛊毒,那药房里必定会有蚀心草,我对柳逸描述了一下这草药的形状气味,他果然一找就找着了。”
“原来如此,”左护法眯了眯眼睛,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这么早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不过你当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怎么会想到做这香囊的?”
“因为我早就知道,魏神医你就是左护法。”陆修文想了想,又改口道,“不对,按理说,我应当叫你师叔才对。”
左护法瞳眸一缩,眼中杀意骤现:“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陆修文笑了笑,慢悠悠道,“你练的也是本门的七绝功,而且跟我一样,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被教主废了武功。”
左护法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孔,这时却变得扭曲起来,像是被触动了最隐秘的心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道:“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以你的年纪,应当不会知晓这些。”
“我原本确实不知,只是为了医治自己的病,翻阅教中古籍的时候,偶然翻到了一本书。那书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前辈所著,上头记载了不少疑难杂症的治法,其中有一种方法,正可以治我的病。只是这法子十分凶险,需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待人断气之后再行施救,一不小心可就真的死了。连那位前辈也仅是推测而已,并未真正证实过。而且他想出这个怪异的法子,并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让自己恢复武功。”陆修文瞧了左护法一眼,道,“由此我才得知,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被教主吸走了功力,却侥幸留下了性命。”
左护法轻轻“啊”了一声,道:“原来那本书竟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后来我住在魏家治病,在书房里看见你的笔迹,竟与那书上的一模一样。”
“那你自是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嗯,我思来想去,教中也没有你这么一号人物,除了那个从不露出真面目的左护法。我再前后一想,就猜到杜枫其实是你找来的。人人都道天绝教左护法智计双绝、本领高强,可是谁料得到,你其实根本没有武功。”
左护法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陆修文的长剑正抵在他喉间,只需往前一送,就可要了他的性命,但他却视若无睹,道:“我从前的功夫,可并不比你差。只是七绝功这门功夫,一开始精进极快,等练到第七层时却再难突破,必须同门相残,吸取别人的功力才行。”
陆修文猜测道:“你同教主相争,最后却落败了?”
左护法冷笑一声,道:“我跟他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连我们两人的武功亦在伯仲之间,有时是他赢了我,有时是我赢了他。后来争夺教主之位,若真是成王败寇,我也是服气的,谁知……他竟然骗了我。”
他说到这里时,紧紧咬住牙关,眼底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陆修文瞧着他霜白的鬓发,心想多年之前,必是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这么一恍神,却是变故陡生。刚才还咬牙切齿的左护法,忽然神色一凛,用掌风震歪了剑尖,一掌向他头顶拍来。
这一掌乃是杀招,眼看就要落在陆修文身上,陆修文却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他甚至还弯起眼睛,朝左护法身后笑了笑。
身后?!
左护法蓦地停住动作。
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一截剑尖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有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石室里总共只得三个人,左护法没有回头,只是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段凌……”
段凌长身玉立,全然不像受伤的样子,道:“我还没死,看来令左护法失望了。”
陆修文将手中的剑一扔,说:“师弟你怎么这么迟才动手?我举剑举得手都酸了。”
段凌拔出剑来,快步走到他身边去。
左护法顿时血流如注。段凌那一剑刺得太正,并未伤到他的要害,他一时便还未死,慢慢后退几步,靠在那石桌上,道:“原来你没有杀段凌。”
“我师弟若是死了,我岂会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了。”
“他胸口的伤……”
“不过是划破手掌,涂了些血在衣服上。我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恢复了神智。”陆修文道,“那香囊的香气太淡,无法立刻见效,不过蛊虫害怕蚀心草的气味,中蛊之人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心生厌恶,千方百计的毁掉香囊。而一旦香囊损毁,香气自会四散开来,助我解开蛊毒。所以我才叫师弟日日将这香囊戴在身上,片刻也不能离身。”
“你为了护他周全,当真是费尽了心机。”
“我那时可快要死了,自然要将一切安排妥当。”陆修文眉眼一扬,眸光湛然,一字一字道,“谁也休想伤我师弟,即便是我自己——那也不行。”
段凌心中一动,悄悄握住了陆修文的手。
左护法的目光在他俩人身上转了一圈,问:“你早知道我会救活你?”
“只是有此猜测而已。”陆修文道,“被教主吸走功力的人,武学根基尽毁,从此成为废人一个,就算想重新练武,也是绝不可能了。而你苦心孤诣多年,就是想重筑根基、恢复武功,可惜你想出来的那个法子实在太过凶险了,一不小心,可就真的命丧黄泉了,所以你始终不敢轻易尝试。”
左护法道:“嗯,这些都是我写在那本书上的。”
“后来你在陈家村遇上我们,原本是想叫杜枫杀了我们的,可是杜枫死后,你却改了主意。这一来是因为我师弟武功高强,你找不到机会下手,二来则是发现我的情形跟你一样,正好可以拿我试上一试,来验证你那法子能否成功。若是成了,你自能恢复武功,若是不成,也不过是死了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