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虚心地请教道,“请问陛下,微臣的那些军事策论,还可否?”
赵似笑道,“你们师徒都是一个样子。立足虽高,实用不足。你们,终究没有亲临过战场。其实毛病都一样,跟其它治政策论一样,陈义虽高,可是要拿出具体措施时,却只能‘条去取之科,列轻重之目,此则有司之事,臣所不能知之’”
说罢,赵似仰首大笑起来,笑得秦观脸色黑红,无比地惭愧。
笑完,赵似看了一眼秦观,发现他虽然沮丧,但没有气馁失落。然后目光又一一在李纲、赵鼎、朱胜非身上扫过,语重深长地说道。
“这世上,能找出问题的人不少,但是能找出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且把它执行到位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诸位都是一时人杰,当以自勉。”
李纲忍不住问道,“陛下,我们如何才能不仅可以找出问题的症结,还能找出办法,加以执行,把它彻底解决?”
“这就是你们进成均大学学习,进秘书省实践的原因所在。”
李纲三人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秦观看到这一幕,心头一动,犹豫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了。
“陛下,太学那边有人在暗中串联煽动,说是要联名上书,请求官家给哲庙先帝和崇恩、隆佑皇后上尊号。”
赵似猛地转过头来,盯着秦观。
秦观猛地感觉被一只金雕给盯上,自己成了一只老白兔,在鹰眼利爪下瑟瑟发抖。
“微...微臣兼任太学教授,有几位学生想要微臣联署。微臣觉得不妥,便没有同意。”
赵似突然一笑,身上的锋芒一收,秦观如释重负,仿佛从生死线上逃得生天,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少游先生,你为何觉得不妥?”
“陛下,此前的诏书说得明明白白,陛下是承神庙先帝大业,继哲庙先帝大志。大业和大志,是不同的。跟太祖和太宗皇帝的兄终弟及也是截然不同的。”
秦观说得很直白,但是事实也确实不同。
大宋江山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太宗当然是从他手里继承的基业。
但哲宗是从父皇神宗皇帝手里继承基业,绍圣未半而中道崩殂,于是赵似就接茬上。归根结底,大宝皇位,还是从神宗那里传下来的,所以说赵似坚持“承父皇大业、继皇兄大志”也没错。
可是这样却坏了某些人的算盘。
“少游先生,找你的人是不是越州上虞的李光李泰定?”
秦观吓得心肝一抽抽。
难怪大苏、小苏先生等人皆言,当今官家,威严坚韧似太祖,峻厉刚毅却远出历代先帝。
看到秦观没有答话,赵似继续说道:“李泰定此人,最是守礼。其父李高去世时,李泰定还年少,居丧尽礼如同成人,有人送来财物,他都谢绝了。到下葬时,礼节非常合乎礼法,为世人称赞。入太学后,以学识渊博、颇有古风,被诸多太学生奉为领军人物。”
“这样的人物,张绎张思叔找上他,当然是一拍即合。张绎出身酒保,见多了人情世故,逊言恭色,练达事体,比程门其余的那些老夫子,强多了。”
听到这里,秦观的冷汗沿着后背的脊椎往下流,热烘烘的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看到秦观的样子,赵似笑着说道:“少游先生看上去不大自在啊。正好我们也有事,要出去转转。少游先生还请自便。”
“微臣告辞!”秦观如获大赦,连忙唱了个无礼诺,慌忙离开。
“好了,我们继续,待会吕元直来跟我们会合。届时,由他带着我们,一一察看开封城市政工程的第一项——下水管道网改造。中间有任何疑问,直接问出来。”
听了赵似的话,李纲、赵鼎、朱胜非连忙应道:“喏!”
明朝霞在一旁迟疑地问道:“官人,太学那边,不去看看?”
“时日尚早。等看完下水管道工程,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去太学看看。”
赵似话一说完,几个人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