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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势浩大的苏东坡公祭追思大会终于结束。身心疲惫的诸多士人们,纷纷来到酒楼。他们需要用薄酒继续寄托哀思,洗去心中的哀愁。在长庆楼的雅间里,耶律大石望着窗外,思绪似乎凝在了某一处。他身边的一人轻声叫唤道:“大石,你还没有从哀思中摆脱出来吗?”“十佛,我虽然为东坡先生仙逝悲痛,但是还没有到久久不能释怀的地步。”耶律大石转过头来。与他说话的名叫萧十佛,萧观音的侄孙,也是北辽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年轻俊杰,与耶律大石齐名。同样是苏轼的忠实拥趸,这次身为随员一起来参加东坡先生的公祭追思大会。“东坡先生的魅力,真是独步天下啊。东倭国的二十几位遣宋使留学士,哭得死去活来;大理国的段如誉和高泰运更是哭得晕厥过去;李越国、高丽国的使节和留学士,无不如丧考妣...大石,不瞒你说,想到以后再也听不到东坡先生的词,我这心——如刀绞啊!”听了萧十佛的话,耶律大石双眼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水,很快又消散掉。“我也痛惜东坡先生的仙逝,但是我更关心宋国的变化。”萧十佛眉头一蹙,脸色的悲哀一敛,变得肃正起来。“我在国内,听到的消息是宋国这两年,烽烟四起,先是河北赵州,接着是齐鲁琅琊,河东潞州、淮南庐阳、浙西衢州...乱民四起,精锐之师疲于奔命。听说——宋国西军主力被抽调一空。”“十佛,这样的话,你信吗?”耶律大石转过头来,盯着萧十佛问道。“天子信,大部分朝臣都信,我却不信。”萧十佛缓缓地摇了摇头。耶律大石脸色一喜,郑重地说道:“十佛,我也不信。你我一路走来,河北地方情形如何,一目了然。井然有序,政通人和。再进入河南,更是勃勃生机,直道、河运奔走不息,何来的萎靡不振之势?”“但是宋国境内烽火四起却是不争的事实啊,西北、河东和河北的边军被抽调去各处弹压,也是事实。”萧十佛的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大石,这里面有问题啊。”“十佛,当然有大问题。纵观史书,哪朝哪国,国内没有问题?宋国跟我朝一样,承平百年,国内积弊颇多。现在宋国国主用虎狼之药,把这些陈弊全部引发出来,剜肉去腐,彻底根除。这份胆魄,这份手腕,我朝天子可有?”萧十佛默然无语,辽道宗耶律洪基在天启元年去世,皇太孙耶律延禧继位,群臣上尊号为“天祚皇帝”。二月初一日,改年号为乾统,大赦天下。天祚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为祖母萧观音及父亲耶律濬报仇雪恨,对耶律乙辛及其同党严加惩治,“诏为耶律乙辛所诬陷害,复其官爵,籍没者出之,流放者还之”,“诏诛乙辛党,徒其子孙于边,得里待之墓,剖棺、戳尸,以其家属分赐被杀之家”。祖母萧观音进宣懿皇后尊号,父亲耶律濬追谥大孝顺圣皇帝,庙号顺宗。受耶律乙辛陷害的大臣也得以平反,耶律乙辛的许多党羽被诛杀。朝政为之一振,耶律大石、萧十佛等辽国有志之士,都对这位新天子抱有极大的期望,希望他能够中兴大辽。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天祚帝居然任命萧奉先和耶律阿思为审理耶律乙辛桉的主审官。这两人贪赃枉法,收受杀害耶律濬的凶手萧达鲁古、耶律挞不也等人的贿赂,居然帮他们脱罪,还获得赦免,得以逍遥法外。天祚帝不辨忠奸,竟然认为两人公忠体国,加封耶律阿思为“于越”,萧奉先为北院枢密使,封兰陵郡王。紧接着就是把忠心耿耿、忠言直谏的萧兀纳守太傅,出为辽兴军节度使。跟他同样秉性忠厚、循章善守、又耿直进谏的臣子们,纷纷遭到废黜,不得善终。朝野一时哗然,很多人也看清楚新天子的成色。果不然,天祚帝开始往荒淫奢侈一路狂奔。他与皇祖父稍有不同,崇佛好文,更爱游猎。为了心爱的游猎,他可以把国政丢给萧奉先、耶律阿思等宠信之臣,四处巡幸游猎。去年,即辽乾统二年、宋天启二年正月,天祚帝携皇后妃子,以及近臣贵族近千人,巡幸鸭子河。二月,巡幸春州等地游猎。六月,因为大雨罢猎,驻跸散水原。七月,又在黑岭游猎。出入驻跸数以万计,动辄设宴,宴请当地王公贵族,耗费巨大。而国政完全落入萧奉先和耶律阿思等人之手。这些人为了讨好天祚帝,除了全力支持他四处游猎之外,还源源不断从宋国采购美酒、果脯、香料、丝绸、玻璃等奢侈品。天祚帝巡幸到哪里,这些奢侈品就送到那里,供其享用。此外,还不惜民力,在燕京大肆修建“江南名园”,好让天祚帝在游猎之余,回到燕京休养时有心怡去处。钱财源源不断地向外流逝,奸臣们又在里面中饱私囊,国库已经窘困到了极点,只能对地方州县和部落横征暴敛。最苦的南京和西京道,已经到了临界点,到处都是民乱暴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聚成漫天的大火。中京和东京道也全都怨声载道,人心思变,民乱迭起。朝廷主力军队,忙着去弹压这些地方的民乱。以至于偏远的上京道,辽国已经没有力量去掌控它,现在几乎处于失控的状态,全靠好爪牙—塔塔儿部在勉强维持着。萧十佛和耶律大石都知道这些。北辽天子在昏庸荒淫中拉着辽国越坠越深,宋国却在雄主的振奋下,面目一新。“可惜,陛下热衷游猎,一年也回不来几天南京。而在南京秉政的那些人,对宋国烽火四起,民不聊生却是深信不疑,丝毫没有防范。真是可恨!真想拉着他们过来,好好看一看!”萧十佛忿忿地说道。“没用的。我们永远也叫不醒一群不愿意睁眼的人。十佛,听说这几年宋国往来燕京十分密切,在辽国赚到的钱财,很大一笔没有运回宋国来,直接就进了某些人的腰包?”耶律大石满脸的忧患。“没错。就是萧奉先、耶律阿思、李俨等人。宋人用一船船的钱财把他们喂得饱饱的,所以他们心里就算有数,也不会讲出来。居心叵测,宋人居心叵测!”萧十佛恨恨地说道。“是居心叵测。可是又有什么用?宋人羸弱,已经深入我辽国君臣军民的骨子里。说宋人会对我大辽有非分之想,他们会认为是个大笑话的,说这是疯子才能想出的事。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宋国的天子,可能就是个疯子!”“是啊,只有疯子才会故意把国内的积弊全部挑破,然后直接动用兵马去弹压。杀,杀,杀得人头滚滚啊。光河北,就杀了三四千人,劳役、流放了两万多人。霹雳手段,听说把河北几位老夫子活活吓死了。”“呵呵,是的。杀了这么多人,宋国那些洋洋自得,以为天之骄子的士大夫们,吓得膝盖全软了。什么饱读诗书,熟识经义,还不是跟泼皮刁民一样,惧威不怀德。”说到激愤处,耶律大石和萧十佛怒发冲冠,勐拍栏杆,拍得手心发红生痛,却于事无济。现在辽国朝中奸臣当道,忠良困顿。就连萧兀纳这样的擎天忠臣都被远斥,自己这些无职无权,空有名望之辈,又有何用?国事艰难,我辈却只能困坐空谈,如何不叫人恼怒!耶律大石和萧十佛,看着熙熙攘攘,生机勃勃的开封城,心里就像是堵塞了一团乱麻,叹息一声接着一声。真是叫人难开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