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人蕴四相

陆汐在自家宅子里点起一盏油灯，也不管不顾同屋内的两位外乡公子哥，开始清点自己的家当，一本修炼手札，是福禄街曹家二小姐给的，说是要托了自己交给不日前离了小镇的林端阳。陆汐原先只是存了出小镇找父亲的念头，也是没打算还能遇见林端阳，毕竟燕雀和鸿鹄之别，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当时接过手札的陆汐，很是为难，只是曹家二小姐嘱托的极为郑重，因此不愿欺骗他人的少年也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而后便是酒肆老板娘给少年结的“工钱”，说是掌柜的吩咐给的“小满钱”，那会陆汐也是不曾观察到这二十来枚所谓的“小满钱”，与那平日里收的铜钱有很大不同，只是问了一次老板娘也仅仅只有一次：怎么就结了自己的工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陆汐记得那个很是温柔的老板娘，不同于酒客们传来传去的尖酸刻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了句算是给他的盘缠。然后陆汐就不再询问，临行告别前，妇人又偷偷塞了一枚不同于先前“小满钱”，却是和普通铜钱无异的铜板给他。

二十四枚“小满钱”，加上一枚铜钱，足足有二十五枚。

清点完家当，连着刚刚才发的那笔横财，也是被陆汐一道摆了出来。

陆汐将这些看的极为顺眼的家当一一摆放整齐。

少年的屋舍本就来的极为狭隘，因此免不了引来另外两人的瞩目。

“咦”，从陆汐一件件摆出家当时便饶有兴趣瞧着的余燚飞，表露出惊讶的神色。

即便是冬末初春，春寒料峭的时日里，这位洗墨台弟子手中的折扇也是从未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汐疑惑般抬了抬头，便是听见一个温润中透着和煦的嗓音，

“陆汐小兄弟，你这二十四枚铜钱，看上去有些不同凡响。”

陆汐抬起整个头，侧了侧身子，面向着这位洗墨台的外乡人，举动之意明朗，你尽管往下说，我只管听着。

执扇少年正了正脸色，一板一眼地解释道：“若是在下没有打了眼地话，小兄弟这二十四枚铜钱皆是‘小满钱’”

陆汐有些好奇，虽是竭力克制，可也是不免露出些神色在脸上。

这一切也是被此刻侃侃而谈的余燚飞尽收眼底，

算得上是正中下怀，一桩不小的机缘。

“铜钱元宝大多是由金银铜所铸造而成，而这‘小满钱’则是不同。春之谷雨，夏之小满，秋之白露，冬之小雪，类似‘小满钱’的有足足四类。而家父和那些在山上修习的仙人们打过交道，听说这类铜钱是修行之人所要用到的，就类似先前借宿时的那枚元宝，用处一致。”

话音落下，这位洗墨台的公子便是暗暗瞧着眼前少年的神色变化。

发现少年除了比之前先前有些吃惊外，便是再无表现，还是一副示意自己接着说的模样。

余燚飞有些失落，心底里盘算着关于这二十四枚小满钱的成色问题，是不是也要一道兜底，给少年挑明白了说？

这二十四枚小满钱，算得上是余燚飞生平罕见的纯粹，哪怕是能从眼前少年手中挣去一半，也是不枉费这趟的千里迢迢。

“不卖的”，陆汐忽然开口，打破余燚飞的遐想。

这位洗墨台弟子说了那么多，确实是有将这些小满钱收入囊中的想法，只是一直碍于山上人的面子，迟迟未提，如今被陆汐点破，倒是让余燚飞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山上仙家不愧是山泽野修难比，这一点不仅是在修行之上的一飞冲天，更多的还是在九曲回转里头的花花肠子。

仅仅是一会会的工夫，余燚飞便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转而神色复杂地盯着陆汐。

“不卖的”三字，在这位洗墨台弟子耳中，自然是没有打破自己遐想这般能耐的。说句难听点的话，在他们这种仙家门派里，所谓的立场坚定，喊出来的口口声声，皆是比不过一双拳头或是一柄剑。修士本来就行了一则窃取天道的路子，那么所谓的巧取豪夺，在这些仙家门派里也是板上钉钉般的稀松平常。

若是眼前少年只是低头小声说上个“不卖的”，余燚飞有的是办法从少年手里挣到这全部的小满钱，待到小镇庇护一过，什么血肉剥落，形销骨立，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只是少年那一字一顿的“不卖的”，却是满脸的郑重其事，不禁让余燚飞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逼问的一个山泽野修，也是如眼前少年那般坚定，任凭自己怎般折磨，也是绝口不提从福地洞天得来的机缘。

惊蝉巷屋舍内，有少年一脸庄重，有公子哥神色复杂，也有人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