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庭说道:“青蚕法师族和奴会法师族的罪,我会一一细数给你们看。你如若今日不出现,不落井下石,我或许会放你一马,过了今日,我便是要你死了我才敢死。老师信奉的善良,在你们这些人眼中看来只是笑话。那就笑吧,很快就会笑不出来。”
看着绿庭背着山觅步步坚定地往回走,柏蚕心中却略略地点了点头,像是看淡了一些,或者是无视了一些。
法师族向来傲慢,却自知。
傲慢往往源自于对绝对权力和舆论控制权的牢牢把控。正是因为众生对法师族的祝咒深信不疑,才使得这一切显得如此顺理成章。当冷漠成为一种习惯,面对动荡不安、即将失控的世界时,即使出手干预也是出于内心深处那个傲慢之人的本能。就在水川狨狞尚未来得及有丝毫迟疑之际,西月刚刚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半辛便已迫不及待地将手中所谓的“王牌”公诸于世。
就像当初人们认为神女只是能量石的承载者一样,如今这个说法被彻底颠覆——神女西月竟然是拾界曲的转世!这样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迅速蔓延开来,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势不可挡。尽管有人试图堵住悠悠众口以阻止谣言的传播,但他们却发现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安阳军作为神女军旗号存在的军队因此岌岌可危,信仰似乎在一瞬间就要崩盘。
姜晴看着大雪落下,她心中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半辛在等,等一个人过来。
等下一个舆论的爆发点。
生活在恐慌之下的民众,在心中信任的法师族的暗示中不得不将动荡全部归于恶魔的诞生。世间最大的恶魔莫过于拾界曲,如今的神女西月则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恶魔载体。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一切都是她颠覆的,她若乖乖伏法便是“可原谅”如若不能则为“不可原谅”。一记简单粗暴的概念替换,将一个填空式的问题变成了选择题。没人记得越族的好处,只看到了侵略的一面;没人记得她为稳定七术的暴行,甘愿承受压制的一面... ...
“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七术?”
里言把酒问天,他看着皓月当空,身处于乱世中却安稳一片,看着七术的孩子们在此厮杀不断,心中并无得意,反而失落落的。里言也不愿再提起从前的事情,他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也不是一个完美的施害者,在这个时代,声音太多太冗杂。
以为一辈子保持愤怒的心已经没有力气跳动了。不是人掌握了权力,而是权力选择了人,要人做出选择。卞冬的身影仿佛就在空中,传说她还在楔翊宫附近出现,咫尺之遥却始终不敢靠近,生怕因为自己的出现她再度消失。里言感觉周围都是人,自己却空空的。
藏莨在一旁叫了好几声里言也没有听到,直至山旨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族长,夜深了,快些休息吧。”
里言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看着自己,藏莨脸上不知沾了什么时候带上的泥巴,若是往常定是会被里言嘲笑,山旨故意不告诉藏莨,要让里言笑笑舒心的。里言伸手将其脸上的泥点子擦去,并无笑话,问道:“云横离开多久了?”
“约有一日功夫了。”山旨答道,“昨日夜里出门的,至今还未归。”
见里言不说话,山旨接着补充道:“一起出发的,还有从前在六殿下身边的平衡雨。依照云横殿下如今的法术能力,半日不到便能到白界,我——”
“知道了。让他去吧。”藏莨被干硬的泥点子扣的生疼,他捂着脸蛋说:“族长救了演风殿下,为何不要求他为我们拾界族作战。我不明白。”
里言双泪刹刹然流下,藏莨猛地睁大眼睛,开始回忆是不是那一句话说错了。山旨见此让藏莨先走,他有事要和里言说,带藏莨走后。山旨给里言递上一个手帕,说道:“族长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多思伤身。”
“西月在哪里?”里言问道。
山旨摇头,说道:“他们断脉加持,不动能量——”
山旨手中的轻握着一颗紫色的小珠子微微晃动,他看了眼,有些惶恐不安,将其递到里言面前,里言却并不看去。山觅解释说道:“演风战神和神女西月在白界动手了。”
“族长,他们果然反目成仇了?”
里言听罢,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此刻很轻松。不知为何还是想哭。我不相信云横,山旨,我并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