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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妃的话到底是叫陛下在心中起了芥蒂!
杨培正要抬腿,天子的话叫他心中止不住暗暗叫苦,那熙妃一时冲动,不过脑子的话哪有当得真的?她倒是脱口而出,如今却是为难住了他。
这叫他该如何回话的?他不过一介奴才,岂有在天子面前妄议陛下这等私事的?陛下心中如何再是隐晦不过,如何也不能叫外人知晓的,他便是身为御前总管,在陛下跟前儿伺候了几十年,却也从不敢窥探帝心的。
杨培脑子不停转动,心里虽一片慌乱,但面上如常,笑盈盈的回道:“回陛下,奴才只知陛下赫斯之威,勤政爱民,天下皆知,天下臣民莫不歌颂陛下仁德。”
闻衍居高临下,面上丝毫看不出情绪来:“是吗?”
闻衍心中却是一松。闻衍自幼封为太子,年少登基,曾发下宏愿效仿数朝历代仁德君主,自是不愿落在后宫美色之上,后宫嫔妃,安生度日,中宫之主,得天子敬重,那钟氏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中宫之主,与普通后妃不同,乃未来发妻,自是待她与普通后妃不同,哪有甚“在意”、“偏袒”的。
闻衍自觉待后妃多有情面,处事公正,反倒是这熙妃眼见攀扯无望,便口出狂言,这会已叫天子心中极为厌恶起来,简直是胡言乱语,他待那钟氏有所不同,瞧着似是偏袒,不过是因着她迟早要入中宫,多了两分敬重罢了,只如此而已!
闻衍在心中下了断定,脸上缓和下来,朝杨培摆摆手。杨培忙福礼,转身退出内殿,脑门上还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来。出了内殿,杨培叫人上了杯茶水来,连着饮了好几口才把心中的起伏给压了下去。
杨培朝内殿看了看,这会陛下已然是睡下了,他忍不住轻轻吁出口气来,只突然想起了一则事来,叫杨培脸上顿时一僵。他想起方才伺候陛下洗漱时的情形来,陛下先前让他换了一套里衣来,帝王之令不敢违抗,杨培先前伺候天子更衣不敢分了神,现在回想起来,他先前捧的那件里衣却是钟嫔亲手缝制的。
钟嫔娘娘一双巧手如今也只为皇长子缝过衣裳,皇长子身上穿的小衣大多出自嫔主子的手,在别处却是没有的,奉到御前来的这件,还是缀霞宫奉上的“谢礼”,嫔主子感谢陛下授课特意送来的,往日也不曾见陛下抗拒过的。
杨培还记得那回跟着陛下去缀霞宫,正逢嫔主子在为皇长子缝衣,皇长子出生前备下了许多小衣,但小孩日日都在变样,嫔主子待皇长子的事向来亲历亲为,待陛下为她授课后,又捡了针线做了起来。
天子当日还盯着那小衣看了好一会,天子目光昏暗不明,叫人瞧不出情绪来,嫔主子便主动提及要为天子缝制衣裳,只嫔主子绣工差了些,便改成了里衣来的。
为天子缝制衣裳的不知有多少,便是后宫娘娘们绣工好的便不在少数,从前那良妃更是不时便往前殿送上各种腰带香囊之物来,天子情绪不显,但也应承了下来,过了些日子送了来,送到御前时陛下也没瞧出来有甚不同的,只给缀霞宫赏赐了一回。
在杨培眼中,陛下操心的向来是前朝大事,此等关于里衣的小事莫说陛下,便是杨培这个在身前伺候的都并未放在眼中,尚且未注意到哪件是嫔妃做的,哪件是绣娘们做的,哪里知晓陛下竟然从他手上捧着的衣裳上看出来了不同来。
在意不在意,杨培浑身打了个寒颤,这件事再也不敢深想下去。
翌日,缀霞宫一大早就忙开了。皇长子醒得早,一早要先喝了奶,秋夏两位嬷嬷这才给送回殿中,由芸香几个接手,他醒来,缀霞宫也便慢慢动了起来。
再过不了多久,顾全两个开了宫门,待天大亮,钟萃这个缀霞宫的主宫嫔妃起了身,宫人们便彻底忙开了。
钟萃用过早食不久,去内殿看过皇长子,正坐在桌前捡了书来温。钟萃已经学完了论语二十章,在往上按理应该学四书五经,先读四书读熟了,才读五经,学习诗经礼记等,只在陛下眼中,认为钟萃如今功底还不够扎实,贸然学四书五经,容易学了四不像出来,在未筑基的地上建上亭台楼阁,这楼阁又岂有不坍塌的道理?
别人读四书五经已是读书进学了十几年,日日在书院读书,有先生教导,有同窗切磋,便是如此也要得了先生点头应允,待先生考核一番后才能继续往上,钟萃读书认字还不到三载,在天子眼中,她的功底还差得远了些,远不到往上学四书五经的时候。只让她如今日日温习书本,得了他应允后才能继续读。
翻了不过几页,彩蝶走了进来禀报:“主子,外边熙妃娘娘来了,说想见一见主子。”
钟萃抬头,往外瞥了眼:“熙妃娘娘可有说甚?”
彩蝶摇摇头,想了想又添了句:“奴婢瞧着,熙妃娘娘的脸色像是不大好。”
彩蝶已是稍给遮掩了下,熙妃的脸色哪是不大好,分明是非常难看,甚至连她一惯的温婉亲和都丝毫没见,全然是不怕惹人非议的了。
若不是天子发了话,熙妃是断然不会走这一趟的,她堂堂高位妃子,如今竟然要弯腰给一个庶女出身的低位嫔妃求问陪笑,哪里能叫熙妃开颜的。天子发话不得不来,熙妃只能走这一趟,要她摆好脸色那是做不到的。
熙妃也并非没有计算的。碍于天子的令她不得不来,但熙妃心知下晌过后,宫外往往是嫔妃最多的时候,宫中后妃看天色不错都会出来走走,若是那是她过来,叫人问住了,熙妃也不好回的。
如今这会还尚早,外边走动的宫妃少,她趁着这个机会来走这一趟,其她的嫔妃也不知晓,待她从缀霞宫回了怡春宫,此事便再没人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