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之中,汤若望经过苏克萨哈一等满臣的连番拷问之下,已经是疲惫不堪。他在稻草上躺着,听到狱卒开门的声音,以为又是满臣来劝他认罪,甚为不在意的抬眼却见到了一抹蓝色身影,原来是芳儿。
汤若望艰难的起身,身形踉跄,耳边响起芳儿略微焦急的声音,“还不快打开,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那狱卒抬眼看了下芳儿,嘴中说着“格格恕罪”,但开锁的手脚却仍是有条不紊。
陆尔泰见狱卒是有心那么做,便一把将他推开,拿过钥匙,自己动手开起锁来。
那狱卒被他的举动给惊到了,惊愕看着陆尔泰将锁打开,道:“你……”
“你什么。”芳儿沉声一喝,“狗仗人势的东西,身为包衣奴才还这么不守规矩。苏克萨哈大人没教你们吗?”轻蔑的看了眼狱卒,芳儿让陆尔泰和清月先行进去给汤若望送吃食。“不妨告诉你,就算苏大人成为首辅,那我爷爷还是辅臣,想除掉一个狱卒还绰绰有余。更何况苏大人还没成首辅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高人一等了?”
狱卒被芳儿的气势所吓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格格恕罪,小的知罪了。格格恕罪……”
芳儿见不得这般恃强凌弱的奴才,罢手作声道:“得了,我也不是什么贵人,你就甭跪我了,下去吧。”
见那狱卒走远了,芳儿这才进了牢房,来到汤若望身边,见汤若望原本苍老的面孔如今增添病态,心中不免悲凉。
汤若望见芳儿露出悲伤之色,虚弱的脸上轻轻一笑,“何必如此。正如你们汉人所说,人生在世总有一死,不过是轻于鸿毛和死于泰山之分罢了。”
芳儿噙着泪笑道:“可是如此,未免太不值得了。”
汤若望摇摇首,道:“我是信教之人,主若要我去身边侍候,那是谁也不可违抗的。”
陆尔泰气氛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何苏克萨哈他们一定要置你于死地?”
汤若望本不认识陆尔泰,见他和芳儿一同来刑部大牢,又见他一脸气愤,便知他也是一名明辨是非善恶的青年,也就拘泥了。正欲回答,却听见芳儿淡淡的说了。
“因为皇上跟汤教士接近。”芳儿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对满臣的所作所为不齿,“先帝顺治爷亲汉远满,给满臣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如今当今皇帝自幼登基为帝,满臣为辅臣,是众臣之首,他们当然希望皇上跟汉臣保持距离。可事实却不如他们所愿,皇上与太皇太后跟汤教士亲近,而汤教士又为汉臣之首,自然是满臣的眼中钉了。”
芳儿自幼在索尼身边长大,没少听索尼提起先帝亲汉臣而远满臣,对八旗子弟所造成的阴影是不可磨灭的。索尼曾说大清绝对不能再出一个像先帝一样的君王,那会将太宗皇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给毁了的。
“所以苏克萨哈要借杨光先的手来打压汤教士。”陆尔泰有些明白了,对于满汉之争他看的太浅了。看来现在,他父亲也是满汉之争下的牺牲品。“但是你又为何要求索大人解救汤教士呢,索大人可是首辅。”
“有机会总比没机会要好,怎么样都得试一试。”芳儿淡然的说着,一脸歉疚的看向汤若望,道:“对不起,汤教士,我……”
汤若望慈祥一笑,眼中示意芳儿不必介怀,“索大人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他比苏克萨哈一行人看的还要透彻。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苏克萨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全然不顾他和太皇太后还有皇上之间的情意,这不是摆明了不把皇室两位至高无上的人放在眼里。纵然成功了,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心里对他也已经有了隔阂。所以,从一开始索尼就退出了天算案。
“我能明白索大人的举动,因此芳儿你不用感到抱歉。”
方才在牢房外,汤若望听到芳儿教训狱卒的话,那种气势让他想起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果真也只有芳儿才配得上他。
“芳儿……”汤若望执起芳儿的纤手,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牢牢抓住你的幸福,不要让它从指间溜走。”
芳儿不解,正欲追问,可汤若望却怎么也不肯说了。芳儿见他身子骨虚弱,面显疲惫之色,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嘱咐她赫舍里家族的包衣奴才好好照看汤若望,便随之离开了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