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往

可笑那刘仲业枉有百战宿将之名，居然被兵力远不及他十分之一的卫臻借助地利优势打得丢盔卸甲。一筹莫展之际，有一江湖方士来见刘仲业，提出一条毒计。

卫臻是蜀地本土人，虽其父母已逝，但亲族仍居于蜀中，他知一秘术，若以卫臻亲族千人血脉为引，可施法隔空重创卫臻，助刘仲业功成。

谁料那刘仲业竟听信了此人建议，派一队兵丁以通敌为名血洗了卫家族地，上至七旬老人，下至不足月的婴儿俱被屠戮一空。那方士在屠杀现场开坛作法，但见阴风恶嚎，鬼气冲天，半个天边被卫家人的血液染红，见计谋已然达成，那方士狂笑几声后竟鬼魅般消失了。

刘仲业以为方士已重创卫臻，对他的消失并不在意，正欲重整兵甲一举拿下卫臻等人。却不料，得知族人被屠戮消息的卫臻怒火攻心，单枪匹马便来闯营，长枪纵横间，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刘仲业心知被那方士所骗，但阴差阳错间好歹赚取了卫臻单骑入营，便令众将士将其团团围困，可怜那卫臻何等好身手，最后居然落得个力竭被乱刀砍死的下场。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不久后被楚睿宗褒奖封侯的刘仲业居然在领旨当天以壮年之身染恶疾暴毙。而卫臻为何造反的真相，早已隐没在历史尘埃中，无人得知了。

而玄贞道长便是当年被卫家冤魂血气惊动的青城派道士们从卫家废墟地窖中解救出来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卫臻的族侄，从此也就养在了青城派中。

当年的玄贞正如陈景元这个年龄，已然记事，从救他道长口中得知那江湖方士做出恶行很可能是为了修习邪功。

为了复仇的玄贞道长，日夜不休研习武功，加之他本身便继承了卫臻的修武天赋，功力增长可用一日千里形容。

只是那江湖方士自卫家血案后即刻远遁，连青城派这种大派都找不到他的踪迹。此后十年，玄贞道长一边刻苦习武，一边寻找仇人踪迹。长期的欲复仇不而得，让玄贞道长性子变得极为火爆且嫉恶如仇。曾经在目睹一恶少当街欺凌少女后，将那恶少当场枭首，并在众人围观下昂然走进官府大堂。对那县令说:

“贫道是江湖人，一剑事自然一剑平，这恶贼当街施暴，贫道自然留不得他性命，县尊大人要杀要剐贫道都接了，只是莫要为难那可怜的小姑娘，否则贫道还有一剑可为不平而鸣！”

那县令为玄贞道士手中染血长剑所惊，竟是放他离开了。

此事当年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玄贞道长也由此被人称为“一剑道人”。

在此后某天，青城派忽然收到消息，当年那方士于南方再现人世，自称血魔真人，一身魔功惊天动地，屠戮百姓无数，数日间连败点苍、南海、真武数派高手，无人能制。

青城派众道经过一番思量，决意派妙字辈长老四人，静字辈道人七人，外加年龄虽小但武功高强且矢志复仇的玄贞道人组四绝八荒剑阵，诛杀此獠。

众人日夜疾驰，在海州截住了已造下无数杀孽的血魔真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时的玄贞早已被热血冲昏头脑，全然忘了靠剑阵杀敌之事，独自一人上前抢攻。其余青城派道人暗自叫苦，却不得不去帮玄贞道士弥补因他突阵而出留下的致命空当。

见青城派众人的阵法有了破绽，血魔真人依仗修为强横居然趁机将一名静字辈道人打成重伤，一时凶威大盛。

但四绝八荒阵毕竟是天下有名的除魔大阵，且组阵的青城派众人同样没有一人是弱手，稳定发挥下，虽因少了一人，除魔不济但还是渐渐将血魔困住。

只见那血魔一身红衣，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忽，动手之时只求给青城派众人留些轻伤不图一举破敌。众道士与其大战多时，除那静字辈道人外，其余身上都只有些挂彩，但伤势并不严重所以并不在意，唯独玄贞因为长辈回护，竟是没有受伤。

而眼看青城派众道中了计谋，血魔真人身形飘忽间使出阴毒无比的血毒大法，只见他脸色由青白转至乌黑，浑身上下冒出阵阵暗红血雾，这血雾扩散极快，在接触受伤的众人时，如同烈火烹油般爆裂开来，将众道士重创，眼见众道一个个脸色发黑，均是中了剧毒。

只是这血毒大法虽厉害却有两个限制，一个是敌对之人必须身流鲜血，另一个则是施法者自身同样会被重创，功力大减，但比起敌对之人中毒一时三刻钟便毙命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眼见师友被重创，唯一没有受伤的玄贞目眦欲裂，便想上前与血魔道人搏命，可血魔真人哪怕同样受创也不是一个仅仅修武十年且方寸大乱的玄贞可以匹敌的。

绝望关头，是赶来的伏龙寺名僧方明大师救下来了玄贞，并逼退了血魔真人。血魔真人见正道支援陆续赶来，强留下来恐有性命之忧，一声冷哼便遁走了。

玄贞求方明大师救一救师友，可方明大师查看后，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这血魔剧毒入体一时三刻便可深入肺腑，血气越是旺盛之人，运功越快，中毒越深，此刻，青城派十一名道士恐怕都只有片刻的活头了，甚至他们死后的尸体都含有剧毒，必须就地焚化，否则后患无穷。

听方明大师所言，青城派众道不愧是道门魁首，正道英豪，生死之际竟显得尤为平静，尤其是玄贞的师傅静仁大师，严令玄贞必须依方明大师所言，将他们就地焚化，不得有误。

最后时刻，青城派众道齐声诵读《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

“善哉善哉，可念众生，殷勤珍重。”

俱是逝去了。

已哭得嘶哑了喉咙的玄贞，依师傅所言，将众道焚化，只留每人道袍下摆一截布料，缝于自己道袍之上，并立誓，必诛血魔。

可惜，时光荏苒一甲子，任凭玄贞如何走遍九州大地，蛮荒野林都找不到血魔踪迹，想想血魔恐怕早已死去，便绝了心思，一门心思钻研道经，试图靠道德真言弥补自己心中痛苦，只不过那身缝补了他众多师友英灵的道袍，他再也在没有脱去。

听玄贞道士讲述故事，陈景元由愤怒到激动再到悲伤，最后脑海里只剩青城派诸位先烈那句：

“善哉善哉，可念众生，殷勤珍重。”

他第一次有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学着先贤，救民水火，念及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