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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宫宴照旧是岑睿召了几个亲近的臣子在麟德殿的水轩设宴,今年燕王父子亦有幸入宴。两年前大败乌恩汗那一战,垫定了燕王响彻四方的功勋威名。今上对燕王的荣宠有目共睹,册封了他的次子为太子,封赏流水一样送入燕州府。
今夜宫宴,一开宴,岑睿更笑着对左下燕王身后的岑珏道:“珏儿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岑珏直身,并手称了个是。
岑睿问了他几句明经史纲,岑珏对答如流,岑睿赞了他几句道:“煜儿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平时就知道带着阿昭胡闹。”
与阿昭低声说笑的岑煜冷不丁被点到,愣了下,触到岑睿淡淡责备的眼神与岑珏微有得色的脸庞,神情一黯:“阿煜知错。”
燕王察觉出岑睿用意,眉一皱便要开口,却又被岑睿的话阻断:“珏儿年纪也到了,朕寻思着给他封块地,兄长你看如何?”
封地即是封王,岑珏今年十五即得王侯之位,表面上看着是天大的恩宠。但幽云六州已有了个燕王,断不会再出第二个藩王,这即是明着赏赐,暗中逼燕王让退给自己的儿子。燕王担心的却不在此,他担心的是……看着岑煜如岑睿一般敛尽所有情绪的脸庞,岑睿让他放弃的不仅是王位,更是珏儿。
他日煜儿登基,岂能容得自己的兄长盘踞北疆,只怕第一个拿着下手的,就是珏儿。
岑睿不容燕王多少犹豫,笑问道:“珏儿不愿意吗?”
燕王一手按住即将起身的岑珏,握紧酒杯的手缓缓松开,拜谢岑睿:“陛下圣恩浩荡。”
与燕王寒暄过后,岑睿的眼神落到魏老爷子旁空空的两个席位,咳了声:“卫阳侯呢?”
“与老臣的孙媳去看花灯了!”魏老爷子不愠不火道。
“孙媳?”岑睿这回是真笑了:“六礼都没行,魏老这孙媳叫太早了吧。”
“……”魏老爷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发作,宫人在外通报,道是卫阳侯来了。
纱幔撩开,魏长烟黑漆漆着张脸大步进来,后面跟着个怯生生的襦裙女子。魏长烟看也不看她,径自在席上坐下,一落座便被魏老爷子狠狠敲了下头:“只顾自己走,也不照顾下媳妇!”
“老子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是我媳妇!”魏长烟一吼,发觉全席人的目光霎时聚集过来,又看到那女子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硬按下一头火,侧身道:“坐!”又遭了魏老爷子一记狠手:“温柔点!”
女子小媳妇样地在魏长烟身边坐下,魏长烟压低声音,有怒不得发:“装,你就装吧!泼妇!”
女子端起金盏,抬袖掩住唇下冷笑:“你再喊一声泼妇试试,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不举?”
“……”魏长烟脸和脖子憋得通红:“妈的,你个娘们说话能秀气点么?下毒就下毒,说的那么、那么……”
岑睿咳了声,让那两人注意一下自己的存在,含笑道:“你们的声音还能更大点。”
“……”
宴散后,岑睿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长案后,看着右侧自始至终的空位,她高高举起酒杯相敬,饮下酒后喃喃道:“今年你又欠了我一份生辰礼物。”
来喜在外等了一会,催促道:“陛下,夜深了麟德殿水风大,早些回去吧。”
岑睿松开捂住眼的手,撇净眼角湿润,才扶膝而起。
与来喜往回走了一段,忽然看到前方灯火晃动,一片混乱。走近,才瞧见魏老爷子赖在台阶上撒泼打滚,死活不肯出宫:“我不走我不走,陛下说要赏我家宝贝孙子做国公的!”
魏长烟承袭国公位还在岑睿没登基前,他口中的陛下应该是先帝吧。岑睿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两难的宫人退下:“朕与老国公说会话。”
魏老爷子瘫在台阶上,头一歪看见岑睿,哎呦哎呦地蹭过去,亲热道:“陛下啊,您来啦!”
岑睿黑了黑脸,把腿从他双手里使劲j□j,踢了踢他:“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
“臣这是替陛下高兴啊!”魏老爷子嘿嘿嘿地谄媚笑道:“贵妃娘娘刚给陛下添了个大胖小子,老臣看了,足足有八斤重啊!陛下真真料事如神,起的名字将将好,唔,‘睿,智也,明也,圣也。’好好好。”
“……”岑睿心头肉一跳,掌心渗出薄汗:“你说什么?大胖小子?”
“是啊!”魏老爷子疯疯癫癫地比划着道:“才抱出来老臣就瞧了,这么胖,带把的。哟陛下,您这是高兴坏了吧。哎,陛下您怎么走了!不去看贵妃娘娘了嘛!陛下,陛下……”
风里悠悠飘来魏老爷子的呓语“唉,那小子心中还是放不下之前喜欢的那个姑娘啊。”
岑睿丢下所有人,无知无觉地往前走了不知有多久,霍然停下脚步,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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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恭帝岑睿因累于国事、病骨支离,命谢容为首辅及左相、秦英为右相,卫阳侯魏长烟掌天下兵马,后传位于太子岑煜,新皇尊岑睿为太上皇。岑睿退位后不久,迁居于偏都明光宫静心休养。
次月,在众人眼光皆被新帝登基大典所吸引时,无人注意,一辆马车悄然出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