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文院杂文琐案

回忆曾经

记忆中的夏秋交替的时间,是一定会有萤火虫的,尤其是晚上剥苞米的那段时间。晚上,好几户人家一起出来,坐在院子前,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今年的收成。而那群快乐孩子呢,多半会在这场名为剥玉米的交响乐里,互相追逐着,用自己特有的笑声,为这场交响伴奏。忽然间,不知是谁发现天空中少了一些星星,惊呼出声,那声音好大好大,一瞬间,所有的孩子都被这声音吸引过来,一起去找掉落人间的星星。或许,是那星星也贪恋这场欢乐,所以才拼了命长出了翅膀,带上自己的光,飞到人间,才成了萤火虫。

最先捉到萤火虫的孩子一定是最受关注的。一时间,所有孩子都冲到她的身边,注视着她手中那会飞的星星。以前总听大人们说,萤火虫的光好美好亮,直到见到了才发觉,大人们只会骗小孩子,那光好淡好淡,就好像是被路灯照亮的一样,不黄不绿,这种光,该怎么照亮这一整个秋天?但好在孩子们似乎并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依旧欢喜。到最后,往往每个人手里都会有几颗星星,便一起来到一间没有路灯的老屋前。一张开手,那些星星就全都飞走了。星星应该回到天上的。我经常在想,那些飞回去的星星,会不会拼成一个月亮?或者,这些,是不是月亮碎成了星星模样。

村庄的秋天照例是很忙的,也过得很快,大人们都在为冬天做准备,尤其是那一顿忙了一年的饭。孩子们也在为冬天做准备,只不过,是为了那场等了一年的雪。

如果某一天下了雪,孩子们一定会全出来,就好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一样。身上也一定穿着厚厚的衣服。这些衣服里面,还藏了阳光的温度。只要家里的老人身体允许,一定会亲手缝起每一年的棉衣。似乎也只有老人亲手做成的衣服,才会找到阳光的味道。

下了雪之后是一定要堆雪人的,孩子们都很用心,只用每一堆雪最表层被阳光拥抱过的、最干净的雪。因为那时我们总觉得,只有最干净的、最好的雪球,才对得起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冬天。

忽然间,不知是谁偷偷向身后的人扔了个雪球。正当她窃喜自己没有被发现的时候,耳边忽然炸开了一个雪球,原本堆雪人的计划,也成了打雪仗。空中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被阳光照得泛着金光的雪球,耳边充斥着雪球炸裂的声音和欢笑声。许是那笑声惊扰了太阳,连空气也开始变热。

后来……?

后来啊,一切都变了,记忆里的泥路变成了水泥道,那条小河也变成了臭水沟。我再也不敢轻易摔倒,因为我知道,冰冷的水泥道,永远都不会拥有泥土的香气,永远都不会拥有阳光的温度,永远也不会像泥土一样温柔。秋天再也没有会飞的星星让我们去追了。人们被关在了铁皮房屋,再也看不见星光亲吻泥土。

再也没有萤火虫在黑夜里拼了命发光,再也没有那些拼了命也要给世界光芒的萤火虫。

以前,我总觉得大人们说的萤火虫很漂亮都是骗人的,可现在我才发现,大人们没有说谎,那些光真的好美好美,照亮了一整个村庄,温柔了一整个秋天。那些路灯,怎么可能代替得了萤火虫。

那些星星一定是月亮碎成了星星模样,那些,一定是宇宙曾馈赠给我的糖。

嘿,你知道吗,我曾经在秋天,追过星星,我的手里,曾经有过一片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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