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冷水的浇灌,还没有结痂的伤口里,不断有血水涌出,地面上的水也全都是红的!
可是舍尔却好像觉得血不要钱一样,只是就那么盯着我,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我想,当时的我,脸上一定是惊恐到了极致的。
舍尔似乎说了句什么,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听不见,直到她伸手从我手里抽走毛巾,继而把我推出了浴室外面。
门当着我的面被关上了,我站在那里,却良久的都无法回神——我不关心舍尔为什么会受伤,我只是在想,她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暴露伤口?
是——在试探我吗?
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我回了神,走过去开了门,是佣人送了两人份的晚餐过来,我接了,刚把晚餐放在房间的桌子上,舍尔也从浴室里走出来了。
她穿着一条运动背心,腰腹依旧还是用又长又厚的绷带缠了起来,漂亮的骨架下面是修长柔韧的四肢——浴室里面连衣服都有,可见刚才她让我拿毛巾进去,完全就是故意的。
我低下头,不再看她,只是布菜的手却有些发抖。
舍尔走过来,伸手将我掌心包裹了起来:“怎么?被吓到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你不去包扎一下,伤口那么长,会出事的。”
不能太热络,也不要太示弱,我告诉自己要拿捏好分寸。
舍尔笑了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这个更严重的伤我都受过。”
我嗯了声,没再说话,只是将她的餐具递过去给她,舍尔似乎在打量我,可是我没让自己把视线停驻在她身上。
很沉默的用完了晚餐,佣人过来收拾之后,我看了眼房间里的时钟,也已经快九点了,这里连电视都没有,也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
舍尔倒是痛快,休息了会,很快就躺在床上冲我招手:“过来,睡觉。”
我站在那里没动,舍尔对着我笑:“你认为,我这个样子,还有力气对你做什么吗?”
话音落下,她也不再看我的反应,只是伸手将房间里的灯给关了,我等了片刻,直到适应了一片黑暗的房间,这才摸索着自己走到了床的另一侧。
躺下去,掀开被子一角盖上,身侧的舍尔确实什么动作都没有,我稍微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想休息,脑皮层却异常的活跃,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
——舍尔为什么要故意让我看到她的伤口?
是在试探我吗?
也是,毕竟我在乔江北身边呆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就算他让吴达放出风声,我的孩子是被他亲手打掉的,可是,这并不算什么,毕竟,他还愿意带我过来大溪地散心,可见,他还是能安抚得住我的。
虽然我爸现在也在舍尔手里,但是,这样的借口确实不足以让我表现出比今天更大的乖顺来。
舍尔会怀疑,这确实很正常——可是,为什么要用她身上的伤口来试探?
这本身就是一种在示弱的举动——难道说,她也一直是清楚,关于孩子的传闻,是假的吗?
所以,她是在试探——我会不会趁着她病要她命,是不是这样?
才刚刚闭上的眼睛,因为自己的猜想,我立马又睁开了眼,一片黑乎乎的屋子里,我被自己的各种想法惊得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管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总之,现在,舍尔并不愿意相信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手里还捏着我爸爸,不管如何,我都必须,让她先相信我。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动作轻微的侧眸看向舍尔的方向,她的呼吸却很平稳,我说过的,我是学心理学的,对于人是真睡还是假睡,通过呼吸的频率,我多少还是能做出判断来的。
舍尔是真的睡着了——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吗?
等到在黑暗中,看清了身侧的人的轮廓之后,我咬了咬牙,伸出手臂开了床头灯,小小的橘黄色光影并没有惊动舍尔,她呼吸的频率没有发生过变化。
我舒了口气,轻手轻手的掀开被子下了床,到房间的抽屉里找了找,还真被我翻出来一个急救箱。
提着箱子走到舍尔那一边,她没有醒,立体的轮廓在模糊的灯影下显得很柔和,小心掀开她身上的被单,腰腹那里,缠得很紧很厚的绷带,却依然透出了几分血迹,我放下箱子,找出一把医用剪,在尽量不碰到她肌肤的情况下,过了约莫快两分钟,才把她身上的绷带给剪开。
弯身放下剪子,找出消毒水和止血药,刚站直了身体,一股大力却拽着我将我压在了床上。
是舍尔。
她的一双碧眸里丝毫没有刚睡醒的人特有的迷茫,反而很清醒,甚至还带着几分嘲笑,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舍尔往地上看了看,继而又看着我手心里的药,半响,她轻笑了声:“……居然,会选择这个……还真是……想不到呢……”
话有些模糊,我听得不是很分明,正想开口说既然她醒了,那干脆她自己上药吧,舍尔却松开我,重新躺了回去:“来,让我看看,文静清洗伤口的技术怎么样了。”
我就着刚才被舍尔绊倒的姿势躺了会,她也没催我,半响,我到底还是拿着药坐起身来——刚才那个擒拿的动作,让舍尔的伤口已经重新淌出了血。
我另外拿了干净的毛巾清洗了下,继而才开始消毒止血,整个过程,舍尔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我,带着炙热得近乎滚烫的光芒。
我硬着头皮,双手也越来越僵,没办法,只好边上药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其实我并没有学过正统的医术,只是当初和溶溶在盛庭上班,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挂彩。
久病成医,我这才练了一手包扎的技术,后来跟着乔江北,在医院里虽称不上耳濡目染,可是到底也是比在外面见识得多。
而且,我还给乔江北上过药的。
——就是那一次,他刚从国外回来,腰后受了上,后来吴达把药拿过来的时候,乔江北就直接趴在了床上让我给他上药。
想到那一次上完药之后发生的事情,我的脸开始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意识到时间不对,我不敢再想下去,赶紧打断自己的思路,做了个深呼吸,舍尔却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眼底的光芒压抑:“你刚才在想什么?给我上药的时候出神了。”
我扯开嘴角:“没想什么。”
舍尔呵了声,手指在我脸上拂过,很轻微,手指一路顺着眼角蜿蜒到了下巴,她挑起我的下巴,低声笑了笑:“文静……苏文静……”
我看着她,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舍尔莫名其妙的喊完我的名字,下一秒便松了手,示意我快点。
就这样,我被关在这座庄园里差不多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期间,舍尔并没有常驻,只是偶尔回来,只是每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身上总有新的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我给她上过药的事情,接下来的这几天,每次回来,有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掩饰她受伤的事实,甚至在客厅里,当着众多佣人的面就会要求我给她上药。
——是为了做给谁看?
我却已经被关得有些麻木,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人联系过我,对于舍尔,我只能采取自己想得到的办法,就是在尽量不示弱的情况下去满足她的那些,还不会太过分的要求。
直到有一天晚上,舍尔依旧带了伤回来,这一次是在背上,伤口并不大,但是也不小,她趴在床上,让我给她清洗伤口。
我洗了干净的毛巾,跪坐在床上给她清洗周边的血迹,熟能生巧,这么半个月下来,我甚至已经可以做到毫无感觉的看着舍尔身上的任何伤口。
“苏文静,其实我们都知道,乔江北把你送到我身边,一定是有目的的,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他是不是告诉过你,有机会,就杀了我?”清洗完伤口的时候,我正在上药,舍尔却突然说了句。
我手一抖,手里的药粉全往伤口里倒了下去,舍尔却像是感觉不到,只是偏过脸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我垂下眸子,用食指将那些药粉抹开,半响,回了句:“是,他说要让你为浅浅偿命。”
——这样的话题,其实也已经是只差了一层窗户纸的真相而已,毕竟在暮城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舍尔和乔江北之间,早就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在这件事情上面做隐瞒,一点意义都没有。
果然我的回答让舍尔笑了声,她翻过身子坐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武的缘故,舍尔的伤口恢复能力简直称得上惊人,而且她似乎也对疼痛有一定的免疫力,那些伤口叠加,在她身上,我却从来没看到过她行动迟缓的时候。
她就像一个不怕痛的铁人一样。
这一点,她跟乔江北很像。
也就是这样相像的两个人,成为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