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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县县令共聚郡衙大堂,分坐于两旁。两列衙役整整齐齐立于两厢,令人有一种不祥之兆。诸县令忐忑不安地交换着眼神,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堂上鸦雀无声,有一种风雨yu来的感觉。
“太守大人到!”从吏呼喊道。
范晔步入大堂,道:“诸位大人久等了。本官原打算召诸位大人议议郡学一事,只因有一案件,牵扯到宁国,今ri只好公布此案。”
范晔这么一说,诸位县令都很吃惊,一齐向宁国县令看去。
“师爷,你给大家讲讲核桃沟案的始末吧!”范晔接着说道。
宁国县令预感不妙,冷汗直流,如坐针毡地不安起来。
师爷立在大堂一旁道:“受范大人之托,核桃沟人命案已经大白。宁国县令何在?”
宁国县令一惊,起身道:“卑职在!”
范晔喝道:“你可知罪?”
宁国县令离开案几,跪于大堂zhong yang道:“卑职不知犯了何罪。”
范晔厉声问道:“核桃沟踢死阿六一事,可是你的指使?”
宁国县令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人冤枉啊!”宁国县令狡赖地道,“那都是核桃沟三长所为,与卑职何干?”
范晔抓着他的话问道:“是何长所为?”
宁国县令自知说走了嘴,支支吾吾道:“这……”
“这什么?”范晔紧问道,“那步履踉跄的老妇为何上吊?拒不执行皇上变口赋为田赋又是为何?那扒陋室、拔秋禾、抢粮谷、拉牛羊、占土地,与土匪何异?”
宁国县令道:“大人,我这县官是拿钱买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应该把钱再捞回来!”
“混账!”范晔拍案而起道:“对你这贪官污吏,必须严惩!”诸县令听罢,议论纷纷。
“没想到,宁国县令竟然指使三长行凶杀人!”
“**!**!宁国县令做事也太荒唐啦!”
宁国县令犹如困兽,有口难辩,极力掩饰道:“那是核桃沟党长所为,本县一定从重处罚于他。”
“不必了。”范晔朝大堂外喝道,“带核桃沟里长、亭长、党长上堂!”
校尉军把三人带入大堂,紧挨宁国县令跪下。
范晔对校尉军道:“除掉刑具!师爷,继续说吧!”
师爷行走于诸县令之间,从头到尾讲述了党长踢死阿六的全过程,三长供认不讳。宁国县令见师爷说得分毫不差,像亲眼目睹一般,早已瘫倒在地。
师爷面向范晔道:“大人,此案已经介绍完毕,请大人示下!”
“来人哪!”范晔喝道,“把里长、亭长、党长和宁国县令一同打入死牢,待奏明圣上,再做处理!退堂——”
这ri,范晔坐在书案前,手执笔管,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在修编着《后汉书》,师爷拿着公案走来道:“大人,核桃沟人命案,御批已经下来了。当事人党长弃市,里长、亭长终身监禁,革去宁国县令一职。皇上钦定涅阳宗悫为宁国县令,不ri便可前来赴任。总算稳定了宁国民心!”
“真是大快人心!”范晔听罢颇有感触地说,“结党营私,不犯则已,一犯便是一窝,岂不悲乎?我们这些做地方官的,只有严肃吏制,不护短,不包庇,有错便纠,方可避免这种事情蔓延发生。”
师爷道:“可惜的是宁国县令处置得太轻了!”
一提起宁国县令,范晔就气不打一处来地说:“此人吸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十恶不赦,理应……”
“慢!”师爷问道,“晋律对官员贪污受贿是如何定罪的?”
范晔道:“晋律在君权君威方面,有许多详细规定,有许多严酷条文。皇帝出巡,有人挡道,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不是坐牢就是杀之。唯有贪污受贿没有明确的条文。”
师爷道:“《汉书》有贪叨之说,贪叨就是贪婪,或是贪残,南郡太守从贪叨而诛死,别的嘛……”
“汉武帝刘秀是反对贪污行贿的。”范晔道,“丞相欧阳歙贪污受贿一千万钱,下入狱中,后死于大牢。张伋等十几个太守,在任期间徇私舞弊,被斩首示众。宁国县令也不过聚敛了几万钱和几十顷田地,与欧阳歙所贪数目相差甚远!”
“大人之意是——”师爷疑虑地问,“难道宁国县令就这样逍遥法外了吗?”
“不!不惩办不足以平民愤。本官已有考虑,先革去他的县令,再把他捕入狱中。”
“大人之计不失为上策,让他把贪占的财物全部退给百姓,再让他慢慢消失在狱中!”
校尉入报:“大人,宁国县令已缉捕归案,请大人示下!”
“好!”范晔下令道,“先押入郡牢,以后再做处置!”
校尉把宁国县令押了下去。
宁国县令被绳之以法,本来无可非议,却震撼了太子舍人徐湛之的心,他几晚上没有睡着觉,并非是兔死狐悲,令他不安的是范晔要向旧吏开刀了。他曾为宁国县令说过情,给范晔行过贿送过礼。无论如何,他要亲自去找范晔表示自己的清白。
范晔很鄙视徐湛之的品德,故意向他为难道:“徐大人,老夫有一事不明,特向太子舍人讨教!”
徐湛之毕恭毕敬地道:“范太守何出此言?若有吩咐,尽请讲来。”
“徐大人,有人相传宁国县令一职,是你从中牵线成交的,不知可有此事?”
“范大人!”徐湛之早有思想准备,不慌不忙地说,“在下今ri来宣城正是为了向大人讲清此事的。”
“徐大人,莫非今ri要说清宁国县令买官一事?”范晔问道。
“是!”徐湛之道,“宁国县令在任期间,贪残ri甚,卖官鬻爵,离任时又拉走了不少银子。”
范晔道:“都是你经手的吗?”
“不全是!有些是他夫人出面办的,凡是经卑职经办的这里有一个呈子,名字和银子都写在上面,请范大人过目!”
范晔接过呈子,浏览了一下问:“就这些了?”
徐湛之回道:“他夫人经手的,在下就一无所知了,在下可是分文没取啊!”
范晔再次问道:“真的就这些了吗?”
“不,还有!”
“还有什么?”
“宁国县令本为彭城王小舅子,自任县令以来,竭力效劳彭城王,每年都向本县勒逼土特产,说是向皇上进贡,实际都跑到彭城王府去了。”
“那牧马场二十顷地是怎么回事?”
“至于牧马场嘛,那是皇宫圈的牧马场,宁国县令从中划出五顷归为己有。”
“噢!原来如此!”范晔又问道,“核桃沟逼婚是怎么回事?”
“假借太守之名逼婚一事,纯属刁民陷害,绝与在下无关。”徐湛之说罢,告辞去了。
范晔感叹道:“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还想拿彭城王来压胁我!”
师爷道:“古人云,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得罪小人如怀抱虎啊!”
两人言罢,同时开怀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