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晔道:“升官是不可能了,至于到哪里去,现在还未曾知晓。”
“唉,总算是熬出了头儿!”宗柳不无伤心地道,“这两地分居的ri子,为妻实在是过够了。”
〖bt2〗四
〖ht〗“乡亲们,不好啦!范大人要调离宣城了!”
“范大人不能走啊!”
“范大人是个好官呀!”
“老天爷呀……”
一声声惊呼,似三九的朔风,顷刻间吹遍了宣城大地。
范晔调离的消息,把宣城父老乡亲们惊呆了!他们纷纷从温暖的茅屋里,拥到寒风刺骨的郡衙门口,双手抄在棉袍衣袖里,跺着脚,吸溜着鼻子,惶惶不安地探听、议论着。
“范大人真的要离开宣城?”
“咱们快去恳求他老人家,留下来再给咱当几年父母官好不好?”
“听说三ri之内,范大人就要动身啦!”
“唉,咱宣城的百姓们没福哟!”
没有鼓动,不用率领,一群群头顶青发,衣着长袍的庄稼汉,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向宣城郡衙拥去……
郡衙前的东西大道,已被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郡衙的大门紧闭着,几名衙役站在台阶前,拦阻着人群不让人们往台阶上挤。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衙役索xing爬到大门左侧的旗杆座上,放开喉咙高喊道:“大伙不要挤,不要喊。每县、每党、每亭各推选一人留下,其余的都回去,我们进去禀告范大人……”
上谕几乎与范晔同时到达宣城。
从宣城到建康是黄昏时刻,从建康到宣城同样是夜幕来临之际。范晔晚上到达宣城,由于心中不快,饭也不吃就倒床便睡。在宣城的幕幕情景不禁涌向心头。是他与宣城百姓同甘共苦,战胜了有史以来的天灾**——百年不遇的大旱。是他带领同僚铲除了当地的恶霸,打击了打砸抢偷不法之徒。是他删繁就简,拾遗补漏,在这里成就了修编《后汉书》的美梦。是美丽善良的三姑娘又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陪伴他度过了六个chun夏秋冬。这一切不仅抚平了他那心灵上的创伤,而且给了他振作jing神的勇气。直到午更时分,他才面带微笑入梦睡去……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早晨刚刚醒来,师爷便手捧上谕,兴致勃勃地走来道:“大人,尚书省派人传来上谕,调大人前去长沙始兴王刘义欣那里任镇军长史,领南下邳太守,恭喜大人了!”
范晔不但没有赏赐师爷,反而冷冷地说:“唉,老爷我只有当太守的命!”
师爷不知底细地问道:“大人,调你到始兴王那里任镇军长史不是高升了吗?怎么又唉声叹气起来?”
范晔摇着头道:“你哪里知道本官的志向!”
“不管从哪方面说,大人总是上对得天,下对得地,皇上是不会看错人的!”
“但愿如此吧!”范晔道,“本官在宣城做太守到任了,《后汉书》纪列也成书了,宣城的百姓们也平安了,以后不管走到哪里去也问心无愧了!今ri无官一身轻,咱们去乡下走走如何?”
师爷道:“我这就去安排车子。”
“不,还是微服私访好。”
范晔在师爷的陪同下,从郡衙后门走出,悄悄来到宣城大门以外。不巧的是迎面碰上一群来宣城为他送别的乡亲们。他们中间有的擂鼓,有的敲锣,有的吹着笙笛,有的放着鞭炮,有的扭着秧歌,有的抬着大轿,犹如元宵佳节进入高chao的灯会。今ri不过年不过节,他们这是为何?范晔正在纳闷,忽然人群中一声高喊:
“把范大人抬起来呀……”
好几双粗壮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把范晔抬进轿中。范晔还未坐定,那大轿便被抬了起来,颤悠悠地向前走去。
范晔撩起轿帘向外看去,透过爆竹的硝烟,薄薄的寒雾,但见村庄的墙头上,屋顶上,树杈上,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挤满了挂着寒霜的人群,村里成了人的激流。百姓们谁也不愿失掉这最后一次瞻仰恩人仪容和向恩人告别的宝贵时机……
今天,这个郊野乡村跟他来宣城时的情景大不相同,虽然一双双伤别的眼睛也都噙着泪花,但却听不到痛哭之声。那海涛般冲天而起的呼喊,化做了美好的声声祝愿:“范大人功德齐天!”
“宣城忘不了您——范老爷!”
“恭祝范老爷一路顺风!”
“愿范老爷步步高升,长命百岁……”
范晔不禁两耳轰响,双眼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范晔回到郡衙,师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叩了三个响头道:“大人,实话说了吧,老夫不愿再侍候别人,要跟大人一起去长沙,给你担水、扫地、擦案子,给你抄书查资料,你不会嫌弃吧?”
范晔扶起师爷道:“师爷,本官去那里是个闲差使,怎能再用起你这个七品官呀!”
师爷面带窘se地道:“照这么说,大人是嫌弃老夫照顾不周了?”
“罢了,罢了!”范晔脚一跺道,“既然师爷执意要随本官前去长沙,你就快去准备,三ri后悄悄离开宣城。”
夕阳西下,黄土铺就的官道上,从北到南,仿佛一直通到ri落的远方。范晔携三姑娘、次子范遥及师爷一行四人,沿着荒无人迹的官道,缓缓南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