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郑开阳。”他认真地回答道。
“我叫李希。”李希突然说到。
“现在算是认识了。”小花轻快地说。
男孩子愣了一下,跑开了。
从那之后,李希更大胆了些,她常多买一份零食或者饮料,走到郑开阳的教室门口,大声喊他:“郑开阳!”
然后郑开阳会不知所措地跑出来。
“这个是给你的。”李希把东西递给他,也不说别的,也不等他回答,自自然然地走掉了。
慢慢地,郑开阳会在李希转身走掉前郑重地向她说一句谢谢,还会把他外婆做的烙饼糍粑带给李希她们吃。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什么,只知道某种不一样的欣喜油然而生,愈加浓烈。可是,那学期的末尾,郑开阳突然转学走了,走得很急,甚至没来得及向李希打一声招呼,就从此消失在了她们的世界里。她们不知道他去了哪,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大家都说郑开阳喜欢李希,可是唯独郑开阳没有说过,因为没有得到过证实,所以传言只能是传言,猜测也只能是猜测,李希无法使自己相信郑开阳也怀揣着同样的感情,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就那么走掉?
他走后,李希也与平常无异,日子还是同样地在继续,她甚至没有打听过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走。那些怦然心动与平淡交互中生出来的奇特情感体验,像是被一阵说来就来却又早有预谋的风,吹到了无尽的远方。小花喜欢如此般风平浪静的热烈感情,却也为李希感到惋惜。
青春之久远,找不回的人和逐渐模糊的记忆都是人无可奈何的,到后来的后来,只有感觉留下了。十三四岁的郑开阳离开了李希,可李希却从未离开过郑开阳。而林军,小花觉得,他就像是另一个郑开阳,往昔一别后,如今江湖再见。
小花心中深深感叹,因而错过了一大截李希在讲着的故事,回过神来时,她正说着:“我其实也感觉到了,”她喝了一口酸奶,接着说,“你们知道吗,上次看完他们演出,下雨,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们两个坐在出租车上,在聊天,聊到乐队,聊到我们这一群人,他说,很高兴能接受了唐宇的邀请,很高兴能认识我。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一下子安静了,外面雨下得唰唰的,只听得到那个声音。虽然认识过很多新朋友,但是好像还从没有人说,‘很高兴认识我’。你们懂那种感觉吗?就是,能够认识我,让他很高兴,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李希试图解释得更清楚一点,但其实不用,小花和张培培听懂了。
“可是,”她接着说,“就那么一次,下了车,我就平复了,我不想再给一个连喜欢我都舍不得说的人任何机会。”
这一次,小花心里,说惋惜,好像是有的,但是也不惋惜。林军是一个很好的人,并且貌似是一个很适合李希的人,可是李希无法接受又一个不直言所感之人,那么一切就又都是不需要惋惜的,这一点,小花和张培培能明白。
三个女孩儿从客厅聊到房间,并排躺在唐宇的大床上,那种熟悉且令她们安心的感觉催得她们昏昏欲睡。
“那你喜欢他吗?”张培培问李希。
“喜欢。”李希说。
“能相互喜欢,就已经很幸运了。”张培培说。
“那你喜欢谁啊?”李希问张培培。
“我不喜欢谁,没遇上吧。”张培培想了一下,说。
“那你呢?”李希又问小花,“哦,当我没问。”她说道。
“你和唐宇是怎么和好的啊?”李希问。
“我知道。”张培培说,“就唐宇喝多的那天晚上,你不是先走了吗,你走之后,他醒了,非要去找她,我只好又大半夜地给他送过去。”
她们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呢?”李希问。
“对啊,然后呢?然后我就走了,”张培培拍了拍小花,“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和好了。”小花说。
“废话,问你怎么和好的。”张培培说。
“他喝多了,睡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说,他要和我一起照顾小萝。”
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生了一场病啊?”小花问。
“嗯,肺炎。”李希说,“医生说,是因为吸入粉尘,可是我们都觉得,是因为忧虑过度了。那天晚上他突然发高烧,乐队几个小子不知道,让他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睡觉,我和培培去的时候,床单被子都滚烫了,他自己也意识模糊。当时,我手摸着他刚脱下来的衣服,都觉得吓人,得烧到多少度才会把衣服烫成那样啊。”
小花听李希说着,手摸着身下的床单,她闭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唐宇当时滚烫的体温。张培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们两个,眼泪悄悄地从她眼里滑出来,打湿了唐宇的枕头。
最后,小萝的舞蹈课学费还是免掉了,因为那个舞蹈老师的侄女在张培培这里补数学,张培培也没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