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淡淡地笑笑,但是声控灯在她踏空之前早已熄灭,黑暗中乌黑的眸,锋锐的眉,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完美的面容全都看不见。苏晓沐唯一依仗的,不过是他的声音。清朗的,未改变过的声音。外表上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有着巨大改变,唯有声音,不变。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能想象出当初明眸皓齿阳光俊逸的少年微笑着调侃略带稚气的女生。
现在,距离分手已经过去接近六年的时间了。
她也淡淡一笑,说道:“你上楼应该有重要事情要办吧!你去忙吧。”
“好。”
他只是轻轻点点头,那种在她面前极尽顽皮的样子真的已经远离他们的世界了。那么陌生。
走上上两格台阶,他又转头问她:“一个人怕黑吗?”
“不。”她摇摇头,他又飞快地上楼。
他走路的声音真的很轻,她感觉到他上了很多楼层,可是没有一层楼的声控灯亮起来。
多么像黑暗里袭击人与无形的魔鬼。
可是曾经他是天使,满载阳光的天使。
而他如今的形象,谁能想象这样的光彩夺目的人正穿着名贵的西装,踩着精致的皮鞋在飞快地爬楼梯。
那谁又能想象这样的她,穿着高跟鞋,晚礼服在爬楼梯。
世界总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我们无法严格定义每一个的性格,而这性格里又装了多少不确定,无法捉摸。
苏晓沐就一个人在二楼到三楼间的转角处坐下来,黑暗,曾经一直很害怕的东西。
和曾许毅成为正式情侣关系后的第二天晚上,全班同学的晚自习在图书馆内的综合实验室上实验课。下课曾许毅送苏晓沐回宿舍后,苏晓沐整理书的时候突然发现实验书没带回来,下课净顾着和曾许毅说话了,这脑子。
留到第二天只会被实验管理人员给清理走,而且必定是无法从他们手里拿回来的。课本留夜的后果就是被管理人员直接送进垃圾桶,第二天被派送到垃圾堆。他们的理由给的充分合理,书落下了,人怎么没落下。
每次班里有同学发生这种情况,苏晓沐都只想狠狠地反驳一句:“是书自己会填报告还是要人来填报告?”但是想到这些多说无益,所以每次又只好作罢陪着他们去垃圾桶翻找。毕竟实验室的垃圾分类要求很严格,特别是化学试剂的分类。所以纸质东西还算是好找的。只有极其倒霉的才会碰上硫酸倒在上面的情况。
苏晓沐希望自己去的时候能稍微幸运一点,希望管理员还没有收拾实验桌子。
她到图书馆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节能灯光明晃晃地打在脸上有一种太过燥热不切实际的感觉。苏晓沐站在实验室外的过道楼梯旁远远就能闻到实验室内浓烈的各种混合试剂的味道。
二楼的图书室已经没有了灯光,只有一楼的实验室里还亮着足够让整个楼层看起来明亮至极的节能灯。
刚准备踏步,灯灭了。
黑暗袭击她的五脏六腑。
她木然地站在楼梯口处,四周一片漆黑。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理她,管理员也没在。可是离门口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因为害怕不敢挪动一步,所有可怕的想象疯狂地涌向脑海。
她紧紧闭上双眼,整个人缓缓蹲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只要这样缩做一团,就会是无坚不摧的完整体。没有谁能伤害,也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任何伤害。
苏晓沐,你多么脆弱渺小,明明离光明只差几步路的距离,你却不敢挪动一步。
小时候就经常一个人在家,只能一个人待着的家。
放学之后也要好久才能见到他们,经常也就是自己半夜熟睡了感觉到有人在掖自己的被角。
妈妈上班,爸爸上班。不住在警区大院,住的是独立的房子,也很少见到其他的同龄小伙伴。外公外婆自己就算过年了也难得见上一次。
很小的时候听爸爸说过,爷爷以前也是威武的司法检察官,可是也仅限于这些了。奶奶,和爷爷一样,她没有见过,爷爷在她心里还有一些想象的影像,而奶奶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仿佛他们只是在自己耳畔旁拂过的几个字,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象的时候会觉得那些形象让自己也变得神气起来。可是一到校园里,却突然变成了一种嘲笑。没有爸妈来接,没有外公外婆的呵护,爷爷奶奶是根本不存在的虚幻。
一下子沦落成孤儿一般的人。
苏晓沐一直不明白他们怎么就那么放心只要给她钱,以她还是一个小学生的身份,她就能办妥所有事情。他们不会担心所有大人都会恐惧的,小孩子受不住诱惑半路被拐走,或者是回家迷路,无法处理自己的生活问题之类的。要说爸爸是检察官,不迷信,也不能对她这样信任的吧。
尽管她哪一样都表现地很突出,可是哪一样都很不被人待见。只有杨忆,同样优异的女生,被光芒笼罩着的女生,被所有人喜欢的女生,像发现珍宝一般发现了与她志趣相投的存在。
苏晓沐儿时的记忆,大多苍白。全是索然无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