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读书的事情,苍头黔首怎么跟那些世家子弟争嘛?!
“不过呢,”老冯面露神秘之色,“君侯终究还是向着咱们南乡子弟的,这不,统军府其实就是给咱们的子弟寻的另一个出路。”
这个话,终于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
“说说!快仔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换成他人,这些老兵油子肯定是不可能轻易相信的。
但若是换成“君侯”“南乡子弟”,那就不一样了。
南乡子弟是君侯的嫡亲子弟,至少在老冯这一代人心里,是永恒不变的。
“朝廷要开武举了,”老冯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开口解释,“后面会从统军府上选拔适合能战敢战善战之士,以充军中各级将校之职。”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更难求的是,具有坚定信念的军中基层骨干。
南乡子弟跟随君侯征战二十载,亡的亡,残的残,老的老。
还能活跃在军中的,升迁路线基本都和老冯差不多。
至于是当个卒伯还是当个校尉,就看个人际遇造化。
前几年改制后,不适合继续呆在军中的南乡子弟都退下来了。
而剩下的,都被各军军头拿着改制的借口疯抢。
这年头,能看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念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人,在军中当个普通兵卒就是暴殄天物。
就算是冯君侯……也要为自己的嫡系子弟前途着想啊,不能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否则的话,那就是害,而不是爱。
有了南乡子弟填充各军基层将校,所以改制后的大汉军队,真的是正处于战力最巅峰时期。
就算是新军,在经历一两场见血的战斗后,也能迅速成为精锐之师。
但还是那句话,不谋一世,不足以谋一时。
作为大汉军队的领军人,冯某人也要考虑到十年后可能出现的断层问题。
所以武举,就是为此而生——讲武堂一年才出几个将校?
完全不够给大汉军伍塞牙缝。
扩招迫在眉睫!
有科举在前头,武举只要稍一解释,大伙就一下子明白了,同时也立刻兴奋起来。
“老冯,你是说,日后咱们的娃,就算读书比不过那些大户人家,也能走武,那什么武举的路子,吃上皇粮?”
“真能通过了武举,那可是要去长安城的讲武堂学兵法的,不吃皇粮吃什么?”
“讲武堂?讲清楚,哪个讲武堂!”
那可是出来就能在军中当将官的地方!
以前除了能得到军中将军们举荐,就是只能从皇家学院考进去。
现在听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条道路能进去,怎么不让这些老兵油子两眼放光?
“这天下除了长安那个讲武堂,还能有哪个讲武堂?”
“还有这等好事?”
“要不是说君侯一直惦记着我们南乡这些老兄弟呢?”
群情激动之下,又是一阵闹哄哄。
“说得倒也是,这读书拼不过那些大族子弟,难道这阵上厮杀的本事,还比不过他们?”
听老冯说,这武举,不外乎是考些阵前所用的技艺:
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远奔以及刀戟钩叉等军中武器。
听说可能还有组织小队冲阵厮杀等技能。
要不说想要武举,得先进入统军府呢。
就这么些兵器,普通人家怎么可能会有?
更别说练习了。
而在使用这些兵器方面,这些老兵油子有着特殊的技巧。
那都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拿命换来的。
传下去,必须要传下去!
就算是已经打算享受生活同时也让妻子享受生活的老家伙,也是激动得脸色发红。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老夫厮杀半生,才换来了这般生活,肯定不是为了让儿子平躺享受。
儿子也有自己的儿子,也得为自己的妻儿拼一把,不然怎么叫为子孙后代计?
气氛到位了,酒自然就没少喝。
大约是劣酒喝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抽地问了一句:“那若是武举也考不过,当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气得老冯一顿酒碗,骂道:
“科举考不过,武举还比不过,那还寻思那么多做什么?”
“要么到军中当个兵卒,拿烂命博一博军功,要么就乖乖地在地里刨食吃,还想什么?”
什么都比不过人家,还有那么多心思,不是烂人是什么?
烂人自然是烂命。
看着群情激动,老冯借着举碗喝酒的时机,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看来自己这一府的教头,终是有着落了。
就在老冯在武功水东岸收集旧日老兄弟,在为自己出任统军府都尉做准备的时候。
另一位老冯,也站在武功水西岸的五丈原,俯视着车舟如龙的水道。
虽说早就在纸上看过数据,但真到实地观看,仍是让冯某人升起一股豪情:
这是老子,哦,还有丞相,积攒了二十年的最大底气。
得知大司马来到了五丈原,原本在视察水道的尚书令费祎顶着烈日,一路小跑过来:
“祎,见过大司马。”
前一任尚书令蒋琬,与大司马同录尚书事,又出任大将军,再加上资历,这才能与冯大司马平起平坐。
费祎虽是蒋琬的接任者,但在冯大司马面前,却是没有一丁点资格。
原本背着手看着下方的冯大司马,满脸笑容地招了招手:
“费尚书且过来。”
费祎这才继续上前,站在冯大司马后面一个身位,低声问道:
“大司马何来?”
“自是过来看看蜀地运过来的物资。”冯大司马的目光再次落到下边,开口问道,“费尚书以为,今年从蜀地运来的物资,足否?”
“足!怎么可能不足?”费祎也是看向下方,脸上亦尽是舒展开来,“不但补足了府库,还能有所剩余。”
“剩余多不多?”
尚书台是大汉的大管家,冯某人虽说录尚书事,但平日里都是秘书处对接尚书台。
他只需要知道应该知道的大事。
至于哪里是要修水利还是开荒地,亦或者迁流民,那都是小事,相信大秘书会给尚书台一个妥当的回复。
更别说府库收支出数目,那是大司马应该记的东西?
费祎“多”都说出半个字了,但心思细密的他,在目光收回落到冯大司马身上的同时,已经改口道:
“多少才算是多呢?到处都是有用钱的地方。”
冯某人闻言,也把目光收回来,看向费祎,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费尚书这个话,说得倒是有些意思。”
感受到冯大司马颇有意味的目光,费祎心头一动:
“大司马这是有什么安排?”
冯某人点了点头:
“统军府的事情,费尚书知道吧?”
“大司马放心就是,这个用度,已经安排了。”
“还有年底,可能要用兵。”
“年底……”费祎的声调一下子高了上去,然后又突然被压低了下来,“用兵?”
冯大司马点了点头,看向东边,目光变得深邃。
“有点突然了。”
费祎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作为尚书令,他还是知道一些军事机密的。
按计划,今年是没有什么军事大行动的。
能让大司马跑过亲自告诉跟自己说一声,这事恐怕小不了。
似乎是猜到了费祎心里的想法,冯大司马回答道:
“吴国那边出了大事,事情确实有些紧急。”
“吴国?”
“陆逊死了,”冯大司马解释道,“吴主孙权已经下令,召集大军聚于建业。”
“吴主又欲北上?”
冯大司马闻言,脸上反而是露出讥诮的笑容:
“我看恐怕未必,他这是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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