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洛小姐当然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可是就像名人格言里说的那样。她学的越多,就发现没有学的东西更多了,而且其中一大部分似乎是没有办法在此生学会的。她只能尽可能按照佩顿先生排给她的课表努力学习,这段时间学习的内容和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又发生了变化,似乎慢慢多了点和她少年时所接受的教育差不多性质的东西。
“每天对着地图细数河流,既非英国也非意大利,而是美国和俄国的河流。背诵早就灭亡的古罗马帝国历任皇帝的姓名和执政时期。编制法国的矿产的分布图——好似总有一天我得去法国找个金矿开采一番似的。我最最觉得莫名其妙的就是,佩顿觉得我应该找个时机学习印第安语和中文。”斯派洛小姐用一种力图冷静但是不免有些怨言的笔调抱怨道,“我本以为已经理清了莫兰庄园的所有进项,见过了所有田产地产还有其他收益的负责人。可就在昨天,佩顿又给我来了一个迎头痛击。他告诉我安德森先生生前还在朋友的劝说下参与了针对西印度洋某个海岛上的种植园的投资。出于对政局的考虑,他还真投了一份不小的资金到这个他自己并搞不清楚底细的行当里去。只是因为投资之后的几年里一直没有关于那份产业的消息,他才认为投资落空懒得再去烦心理会。可是就在昨天从安提瓜回来的那艘船到港口了!那艘船经历了好几次风暴拐了好几次远路,历经千幸万苦到了意大利。而且定下计划从此每年都要从那里派一艘船过来。佩顿说,从今往后我的名下又有几十个近百个甘蔗工人需要我留心照拂。可我对海外种植园的事情一无所知。西印度洋对我来说简直远的可怕,我也想象不出哪儿可以销售这么多蔗糖——我觉得哪儿都用不了这些糖,它们实在太多了——我看到那个记录在纸卷上数字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么多糖极有可能堆在港口发潮买不去。这简直太可怕了!佩顿还一个劲让我不要太担心,这就更可怕了!”
苏对欧洲资本主义掠夺落后地区的资源这套把戏也不是很懂。但是她觉得要是记忆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这种掠夺总是对种植园主来说非常有利的,而且几乎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若是别人以这种笔调在信里提到种植园的事情,苏一定会狠狠的挑剔她语句里的炫耀之意的。可她亲眼见过好几个月里斯派洛小姐的痛苦经历,就只好让自己的态度变得和缓一些,费心琢磨了些安慰鼓励的话打算写到回信里。
虽然玛丽和苏没有彼此商量过,不过她们都在暗自斟酌给那两人的回信里该写点什么内容。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是眼下被琢磨的最多的事情,但是却不能坦率的写到信里和朋友分享。
玛丽和苏像任何一对过了最开头那段亲密期的朋友一样,开始进入了所谓的冷静而理智的相处关系之中。她们固然觉得自己还是能为对方赴汤蹈火(尤其是她们都觉得自己比对方都更加贯彻这一点),但同时她们也认识到了这种赴汤蹈火犯不着随时随地都加以践行。感情真诚炽烈是个让人感动的优点,但是一个人要总是不时的感动难免会觉得疲乏。冷静和理智应该是更为合理的相处模式。她们像往常一样情投意合无话不说,但遇到的分歧却显然比以前多了,而且她们处理分歧的方法各有不同。玛丽习惯沉默和反复思考,苏习惯辩论和追根究底。总的说来,她们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就决定好暂时这样相处一段时间。
按照礼节,朋友间回信的间隔越短越好,最好不要超过两周。玛丽和苏的性子算不得拖拉,一旦下定决心动手,就很快筹备起来。她们写给黑贝斯小姐的信要容易写成,只要拿出玛丽学习建筑和植物时所做的札记,挑选其中鲜为人知的有趣的摘录给黑贝斯小姐就行了。
给斯派洛的回信要稍微多些周折。贝内特夫人知道她和伊丽莎白正在和斯派洛小姐通信,巴不得替她们来写。即使最后让贝内特先生拦住了不让她在寄出去前拆开看看,做母亲的也给信的内容出了很多主意,尤其是在表达关切和赞赏之意的时候,她的文采胜过两个女儿许多。被贝内特夫人这么一搅合,苏便决定干脆在信里写写家庭趣事,同样可以起到炫耀的作用。
“我的小妹妹基蒂和莉迪亚最近正跟着简学习修改衣服和帽子。话是这么说,但我不太认同她们是在修改,老实说吧,我觉得她们就是在糟蹋衣物。不过她们都颇有些小聪明,因为担心把自己做礼拜的帽子修改坏了,因此私下的时候都偷偷拿对方帽子做练习,所有人就连她们自己都没有猜到另一个人的心思。等到周日大家上教堂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彼此做的坏事——今年的帽子花边全部被拆坏了,再也没有法儿戴。她们只好可怜巴巴的带着前几年的就帽子去参加望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