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虽说聪慧机敏,看似镇静,可却是个性情中人,看着这信中“辛辣”的盘算,不必多想也知道那“敌手”恐怕是提早惹毛了夫人,这下子,只怕要为这可怜的敌手默念几声“多多保重”了。
筹备乞巧会的日子就在匆忙中度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今年乞巧会与往年有别,圣上率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几大寺的高卿一同参与,因而众家夫人便随身携带了几个亲戚,准备顺势也好为自家人说个好媒。
法宏寺门外早早便停了一座四马拉的华骄,房乔坐在骄沿上,随性拄着腮,等着接人。不一会儿,一个盛装打扮,裹着紫裘的美妇人便从偏门出来了,看到房乔,轻轻一挑眉头,才迈步朝这儿走来。
衣衫摩擦的细碎声一下子便让闭眸拄腮之人打起了精神,脚步一旋,他便纵身抱住这美妇人,生怕耽搁了时间抱起她跨过这偏门到骄子之间十几步的距离,将她放到了骄子上。
“呜哇,吓死我了!”杜冉琴眼一花,便已坐在了轿子里,正想开口搭话,却听他清朗的一声“出发”!只觉马车一晃,她忙抱住他手臂,才避免整个人飞出去撞到梁上!
“房乔!你敢死去吗?是那窦云华真的让你心驰神往,一秒都等不得是吗?”
杜冉琴憋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开始叨念。
房乔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暗暗感到今日可能他没那么顺遂,不见得能轻松控住她情绪,便先采取了怀柔政策,放低了声音,缓缓柔声道:
“杜娘,怎么会,只是今日场合重要,你我二人,自然不能误了时刻。”
“双儿呢?可接上她了?”苏双儿也年过二十了,这个年纪在外头说媒恐怕随随便便一户人家会委屈了苏双儿这聪慧机敏的俏人儿。今日正巧是个机会,她就带双儿一起,一来多个人与她有所照应,二来若真有佳郎瞧上双儿,也算美事一桩。
“嗯,她就在宫门前等着了,到了宫门,接上她便一同入宫就是。”
杜冉琴偏头望着房乔的俊颜,从浓密的眼睫,到微微挑起的凤目,到俊挺的鼻梁,又到棱角分明的薄唇,微挑的唇角,再到他立体的锁骨,越看他含笑的模样——她越怒火丛生!
“你已三十而立了,怎的这面相还是二十上下,你待什么人都像这样好说话,是么?”
“这……我不过是习惯了,若是不笑,才觉着别扭。”
“那你也曾经,对那人,这般百依百顺?”
房乔听了这话,讶异的回过头,对上了杜冉琴一双带上音韵雾气的水眸,心头猛地一揪,不知该如何回话。他待她,算来是待所有娘子之中最不“温和”的了,他在她面前往往率意而为,并不哄人,也不算温柔,只是日日政务缠身,鲜少有花前月下的时候。至于其他人,他反倒觉得,因不得不辜负她们情谊,倒不如柔和善意些,好减少人家伤痛。
“杜娘,你与旁人不同。”他忍不住无奈一笑,伸手覆上她的发髻,替她摆好方才晃动所弄乱的金步摇。
“那,窦云华呢?玄霸说,我像她。”
“玄霸”二字一出,房乔便眸子一紧,心绪乱了几分。看来,她果然还是见到了那两人。也难怪,她会知晓了窦云华,难怪她知道静安慈的慧尘就是窦云华。不过,比起她知道那麻烦的“窦云华”,他更担心的是……她要日日夜夜与那两人相处。
杜冉琴只听“咯吱”一声怪响,便见他似是神色有变,攥着拳头,只怕那“咯吱”声,便是他拳头发出的,可他竟真为了那窦云华,与她闹气?一瞬,她心中顿时宛若堵上了一块巨石。
“呵,我见了她,也没觉着自己有人家那般脱俗的气质。相比之下,我倒是市井了些,是不是今日,这浓艳的‘桃花妆’也让你觉着碍了眼?”
杜冉琴越说越伤心,泪珠已然在眼眶打起了转。
只见房乔听了这话,眉头一锁,眼神陡然变深,沉默了,一语不发。
那窦云华不是个简单人物,当年害的他和魏徵反目,计谋阴狠,又善于伪装,他倒不是对杜娘没信心,只是担心她从一开始便对这人就这般在乎,日后若那窦云华再暗中用计挑拨,只怕她多半会……当了真。
“若你哪日,真的有了比我更重要的人,那我走就是,你不必特意写什么休书,我也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我自会离开。”
杜冉琴硬撑着面子说了这番话,可心中却忍不住想起了与他相识的每一幕,他暗中帮她杜家的时候,替她照顾妹妹和阿父的时候,教导遗则的时候还有……好多好多时候,他总是不多言,笑得如若春风,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越想,心头越酸,越看他的容颜,越觉着委屈,竟然一下不受控,“哇”地一声,哭了!
“唔!”谁料,她刚爆出动静,便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巴!他柔软滚烫的唇应将她眼泪逼了回去,一下子,她便从铁娘子变成了绕指柔,这一吻结束,便乖乖变回了优雅贤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