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让我们进去歇歇脚!等着叔父挪好新帐子,我就带她们搬过去。这会儿天儿这么冷,她又受伤又受惊,若是再有什么意外,我就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叔父!”
拉克申瞥了这一大一小两人,见她俩势单力薄,便笃定了她俩即便真是奸细,盗取了兵图也传不回去,这才大方掀起了厚重的帘子,让三人进了帐。
“小茴,别乱动这儿的东西,到边上玩去。”
杜茴自幼在军营中长大,阿父姬翀又是洪武将军,对于兵图万分熟悉。这军帐中的沙丘、红旗、沟壑以及暗号编码都是东突厥常用的,与她儿时所见一模一样,不出一刻,她便将这帐中所有的派兵布局清清楚楚印在了脑子里。
“姐姐,帐子里有些闷,我想出去玩沙子。”
“去吧。”
杜茴这才听了话溜了出去。走出军帐,绕到主帅帐子背面无人盯梢的死角,她便利落地拿出了杜冉琴交给她的碳棒,拉开衣衫,在雪白的麻衣上用简符匆匆写下了方才七处重兵防线的位置,记下了几个复杂的布阵,以防不慎记错。
她这儿刚做好标记,便听杜冉琴又叫了她名字:
“小茴,走,去住新帐子了。”
杜茴这才重新系好外衣,揉搓揉搓冻红的手掌,飞快朝叫她的人跑去了。
拉克申看着双乎日将这两人安置好,这才重新回了自己的军帐,暗念这短短一两刻钟的功夫,即便是再厉害的细作,也背不过这兵图,况且这小娘子自始至终都闭着眼休息,而那小奶娃就呆了一刻就跑出去了,怎么也不可能将兵图印下。
“啧……我当真是多虑了?”
拉克申撇着嘴,一扣脑门,有些埋怨自己方才一时的莽撞,这下子他还招了双乎日的怨气,可真得不偿失。
双乎日将杜冉琴安放在榻上,细心给她盖好被子,见她脸色好转,这才松了口气,正欲起身离开去和叔父叙旧,手腕却被她给抓住了。
“双乎日,杜娘有个不情之请。”
“姐姐,你但说无妨。”
“小茴她身份特殊,留在这儿,我实在不放心。可她实在是想见她阿父和娘亲一面,我又不忍心拦她……可今日,你也见到了,拉克申亲王对我俩这般有敌意,我实在……”
“杜姐姐,你放心,姬翀将军和姬夫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小茴,你也不必太担忧,可汗不会真杀了你阿父。” 双乎日性情单纯,当然不知道颉利可汗丧心病狂的作风。
而杜茴一听这话,一下子红了眼眶,狠狠咬住了嘴唇,不做言语,脑中又回想起了她逃出大牢那时候的恐怖景象。满地的鲜血,阿父身上一快快烧烙的丑痕,还有她娘亲……竟被那狱卒,那牲畜调戏凌辱……若不是她还小,只怕她也难逃一劫!她阿父,是拼死从牢房掏开了一个小狗洞,让她从那儿逃出去的!
杜冉琴见杜茴落了泪珠,纤弱的肩膀也开始颤抖,浅浅叹了口气。虽说小茴这副模样,也在她这番盗取兵图的计策之中,可亲眼见了,却还是忍不住为她难过。
“小茴,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保你安全,你跟着我反倒重回了你梦魇之地,不如,你还是去大唐吧。你到长安黄门侍郎褚遂良家中,求见她夫人秦采薇,她自会替我照顾你。”杜冉琴把小茴叫到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顺势悄悄在她背上画了个“兵”字。
小茴觉出了背上之字,便按照先前与杜冉琴的约定,点了三次头。
“双乎日,就劳烦你……派人送她回石丘吧,我俩的紫锥还在那儿,她骑马回去,还快些。”
双乎日见状也不再挽留,默默点了头。
“这事,还请你不要告诉拉克申亲王,以免他多疑查出了小茴的身世。”
双乎日又点了点头,起身牵着小茴走出了营帐。
石丘驻兵之地,这十日以来,将士没有一天有好日子过。
此番大唐派兵来次边陲不过一卫,用作刺探敌情,也就是总有兵士三万左右,共四十营,每营下辖五队,每队下领三伙,每伙领五位什长,各领十丁。营官校尉,营下有队,设队正,队下为伙,设伙长,共动用中垒、屯骑、射生、越骑、步伍五大兵种。此番行军兵部尚书杜如晦赐号将军,而房乔并没公然表明身份,只以军师之名寄居帐中,以往是兵部尚书杜如晦练兵,而这些天却换成了这他这笑面虎军师。
将士们本以为这一届文人,能厉害得到哪儿去?谁知,这从七八天前开始,这总是和煦挂笑的文人,却跟被厉鬼附身了一样,创了个新阵,从早到晚没别的事做,就拼命操练他们这帮将士。原先步伍兵士只需每日挥刀五百,现在硬是加倍涨到了一千!而射生则要拉弓练箭两千次,中靶心一千九百次,若有人少中一次,隔日就要集体加一百次拉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