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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冉琴听言之清说完那番话,只觉浑身力气都被人抽了干。若只是玄龄嫉恨独孤家,倒比眼下这状况要好解决的多。现在来看,只怕他会为了阻止她搁心而不惜一切,那么就只剩下让他接受言之涟的蛊王丝这一条路了吗?
只是,言之涟她若不死,他定不会同意她和言之清这么做。当年他能忍耐着她娘救他,只怕是身负家仇又有万分必要的理想要达成,而如今……正如言之清所说,他近乎将生前身后事都盘算好了,做足了准备,只怕不会轻易接受一命换一命这种事。
她到底要怎么做?
为了他,她若双手染上血腥,他可还会……可还会一如既往用那清冽的嗓音,喊她“杜娘”?
指甲嵌入肉里,学腥味让言之清不由皱了眉头。
“玄龄他与我一样,最讨厌血腥。因而才不顾劳顿,身先士卒,战场上力求凭他一己之力擒住主帅,或者做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小手段。到头来,不过是不愿见到血流成河罢了。你可要想好,若你那想法与我一致……也许,那一纸休书,便再无撕毁的可能。”
杜冉琴心口一跳,宛若万千针芒刺入骨髓,让她身子也跟着轻颤了起来。
“若你没别的话要说,我这就带遗心回鬼谷了。”
言之清说罢转身欲走,杜冉琴猛地一闪,挡在了他面前,缓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万分坚决地回道:
“我不怕。只要能知道他还好好活在这世上,即便是被他厌弃,我亦无所惧。”
言之清听到这话,骤然绽开笑颜,轻声笑道:
“正是。为师也做好了遭他痛恨的准备。毕竟这双手,将两次因他染满血腥,他只怕会恨死我。如此也好。他最恨的那人只要不是你,你便能更积极些配合,是吧?”
“师父,我要你帮我……”
她掂起脚凑到言之清耳边,轻声嘀咕了一串话,言之清若有所思,眨眨眼。轻许道:
“如此甚好。”
第二日,房乔早早便进宫找褚遂良共事去。褚遂良遥遥见到房乔的影子,便一擦满头大汗跑来求救。
“这匈奴和鲜卑等族群的史料,你先前说要加进来,可要并入哪国呢?这……实在难办!”
“单列一类就是。”
“单列?那,这 就是说也将这些族群看作大唐一部分?”
房乔浅浅颔首。
“再接着,便是这些略有灵异色彩,不太容易令人取信的史料……又该如何?”
“从何而得?”
“有的是小说,也有口述……”
“昔日先祖记录天地初开之事也是取材自口耳相传及精怪杂谈。晋书一事,有何不能取?且先人,自汉代便设令乐府以歌颂郊庙之辞。慰藉神灵诸尔,广取史料,并不为过。后人自可分辨真伪,只是我等若能为后人留个思考余地,便是极好。若是只留下无可思考的唯一史料。那才是亵渎了史官的职责。”
褚遂良点点头,将这番话记下,甩甩衣袖擦擦汗,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要房公你主导才行,前些日你不在,可是叫我好生难受!”
房乔轻声笑道:
“登善,往后只怕你要多多辛苦些了,我看这《晋书》已然无大碍,且对后人负责固然重要,却不比对当今子民生计关注来得实惠。明日起我便去与长孙兄共修律令,这《晋书》就教给你了,国子监的几个博士,你自可随意叫动。小儿不才,虽年方十一,却也能帮着搭些下手。”
“哪里的话!若是四郎肯来,便是帮了大忙!这么多文稿,我抄的手都要断了,四郎那一手漂亮的小隶,我真是自愧不如。”
房乔轻声笑笑,坐到褚遂良一旁,将闲置的书稿一摞,提笔帮着他抄了起来。
“登善,那在小儿接替我之前,今日我便帮你一同做些这杂务。”
“房公!怎劳你……不,不必的,这些事我找学士来就是。”
“登善,这史料的选择重要,写史亦同样重要,切记不可偏废其一,务必谨慎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