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明目张胆地杀人,是这种感觉吗?可以在被害人皮肤上肆无忌惮地留下痕迹,每一处伤痕都偏执而纯粹,姹紫嫣红地昭示着凶手的罪行。
一场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谋杀,仿佛让死亡有了仪式感,给凶手留下一个“杰作”。
心理学上的“存在感”也是笛卡尔的“我在”,是外界对自己的有效回应,其中一种表现方式就是“痕迹”。
——李微脑内的AI说。
……又来了。
李微把AI关了。
那被注视的人毫不知情李微的心理活动,正专心用勺子把粥里的鸡蛋挖成两半,发出细小的“噗”的一声。本是囚禁者与受害者的身份,愣是在两位非正常人类间演绎出和谐的氛围——一个杀人如麻,一个视死如归,像是斗鸡博弈,两人的地位竟平等起来。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就这样吃完了一顿饭,倒也相安无事。
李微知道王珏隐瞒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他本想叫红别去查,但直觉告诉他,不要打草惊蛇。对方演技了得,不过或许不仅仅是表演,还有这家伙真的了解他太多了的缘故。
可这是个看起来与世界毫无瓜葛的人,无须讨好,无须周旋,所以从一开始,自己的说话方式就变了。
王珏本就是他的树洞,现在树洞活了,会骗他,会诈他,还会抢他的肉吃。像是有什么默契似的,见不杀他,王珏就真的不怕他,和他说话也毫不生分。这让他想起他先前去买另外一副碗筷,老板娘说“来了这么多朋友啊”时的笑容,他自己都快相信,有人陪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好事。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想到这里,李微本着科研精神,决定对自己进行社交系统的自我探究。吃完饭就找医院报了备,要求把这些年的年假一起休了之后,《AI李微的bug测评与修复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实践出真知,理论的撰写,从实验开始。既然危险,不如危险到底。
戒流食的第一顿,即便是小米粥加蛋,王珏一时也不能习惯,躺在床上挨着细细的胃疼,玩着李微家的电动家具。
李微拿着热水袋走进来,看着疯狂反复横跳的窗帘,失笑道:“我看你智商还停留在昏迷前。”
他没反驳,只是感叹:“时代不一样了,我错过了挺多。”
他把手伸进被子就要够他的脚:“脚还凉吗?”
王珏顿时把脚一缩,惊恐道:“你干吗?”
李微扑了个空,只摸到一个脚形撑起的被子形状,“连被子都是凉的,比旁边的被子凉。”他一边说,一边神情自若地往那个空塞了个热水袋。
王珏这才想起这哥们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这会儿哪儿是关心他,估计只是他医生的强迫症犯了,触发了表演人格……
想到这里,他便安心踩上那个热水袋。冰凉遇到微烫,把他舒服得打了个战,然后无奈道:“人家被子也只是维持温度,我自己凉有什么办法?就跟那个,外面小推车卖雪糕用被子冷藏,一个道理。”
“啊。以前有,”李微说,“这几年是没太见到了。”
王珏扎心了。
怎么还有代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