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也是有衙门的,而且会武的巡役并不少。虽然在城外,很多人都佩剑带刀,而且江湖武人比一般人要强大太多,又十分自负和好斗,连官府都管束不了。但是城外五里之内设有衙门,巡役得力,并不显得乱。所以治安还不用太担心。”
“奇怪哦,既知武人凶悍,为什么还要把法场放在城外?不害怕被人劫法场么?一般来说,法场不都在菜市口?”
他疑惑道:“菜市口?怎么会?卖菜的地方跟法场两不相干,你怎么会有那般奇怪的念头?再说了,法场都是要死人的,谁家会去法场买菜?”
陆云想想也是,不过,法场在哪里跟自己半毛钱没关系。
他看陆云疑惑,进一步解释道:“当今陛下不喜内城染血,说是晦气冲天,所以不允许建在城内。其实,法场离城门亦不远,而且重兵把守,谁能劫?”
陆云默然,两人走了一会儿,他指着城外繁华的店铺,又道:“发现有什么不同没有?”
陆云看了看,感觉城外的店铺之中多是酒楼和客栈,还有许多的铁铺。
陆云便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书生微微点头。这家伙叫陆炳坤,是个童生。见人自熟,说话调理清晰,却隐隐有些卖弄。陆云很喜欢这样的人,稍微露出一点钦佩的目光,他就会变成话痨,能把你想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全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陆云发现,城外甚至比城内更加繁华,脚店、酒楼、茶坊更加热闹,而且很多读书人竟然腰挂佩剑,偶尔也有些人背着大刀,不过都用布条包着,只露出刀柄。
陆云在城外感受到一丝江湖的味道。
“发现了吗?安阳城是南陵国都,当初建城的时候还是建小了。城外方圆五里之地都要比城内繁华,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往来安阳城的各地客商都喜欢在城外歇脚,白天进城。”
陆云有些明白了,客商押货往来都是带着保镖和兵器的,自然严禁他们带入城内,而且城外清河的花船与城内零零星星相比,却是多不胜数。男人们夜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寻花问柳。往来商客旅途寂寞,找歇脚的地方自然就得是有花船的地方。甚至每当城门关闭之前,都会有很多的寻花问柳的读书人和好弄风月的商贾士绅涌出城外,这就使得外城的酒楼和旅店业十分繁荣。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青石板铺成的一个小广场。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哪个时代,好事看热闹总是人们的通病。
广场背靠城墙,城墙上站着许多的弓弩手,一个个严阵以待。原来这是居高临下防止劫法场。城墙下,刑部监斩官一身绯红色官服,头戴官帽,肃穆而坐。
被斩的犯人有三人,头发劈头盖脸,看不清面容。他们正吃着断头饭和断头酒,四菜一汤、一坛女儿红。粗犷的两人狼吞虎咽,偶尔仰头喝上一口老酒,嘴里哈哈大笑喊着痛快。看起来十分豪爽,有几分武人的豪气。还有一人细嚼慢咽,十分享受的样子,而且他身材也瘦小,看起来更像文人。他抬头望了一眼遮天的云雾,看不到太阳,天空灰朦,心情似乎也不是太好,吃着酒还叹气。最后才望向聚集着的看热闹的人们,眼里尽是悲悯。人们看他可怜,殊不知在他眼里,世人才更加可怜可悲。
灰暗的天空和人们的愚昧素餐竟然能影响他的食欲,气呼呼把筷子扔了,只是喝酒。
这时候有差役来维持秩序,远处还有巡官到处巡视。
陆云奇怪道:“他们是什么人?都犯了什么罪?”
“时辰一到,自然有刑部官员公布身份,宣布罪状且验明正身。”陆炳坤道。
陆云白了他一眼,他才笑呵呵低声卖弄道:“你也知道,如今大周朝势大,天下六国乃是其附庸,我南陵国也在大周王朝淫威之下年年纳贡,仰人鼻息,就连陛下的大皇子都被典押在大周朝都做了质子。别看如今南陵太平昌盛,谁知道哪一天大周王朝就会兴兵南下,围猎南陵……这三个家伙脑子都有病,而且太蠢,就因为这个愤世嫉俗,所以才会触怒了朝廷,枉丢性命。”
“太蠢?”
“嗯,南陵对大周王朝誓称臣国,朝廷因此力压各种兴兵黩武、唯恐天下不乱之言论。这是国策。而这三个人,竟然明着宣扬战事,鼓吹忘战必危。听说那两个武人,还结社反周,私造了兵器。而那文士则著有《忘战必危论》,还拜官访士,四处游宣……”
“削首还不行?为什么要用惨绝人寰的刑罚?”
陆炳坤摇摇头:“陷南陵于不臣,更引大周觊觎之目光,此是大罪。”
陆炳坤摇摇头,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极没意思。顿了顿低声在他耳边道:“朝廷就算要反大周,也不可能放在明面上,这就是朝廷的态度。你说这三个吃断头饭,喝断头酒的家伙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径,是不是笨蛋所为?”
陆云点点头,确实笨。不过似乎是忠义之人,必定怀着爱国情操,只是被施酷刑,这朝廷做派,既残暴又无奈。
他似乎看出陆云的心思,低声笑道:“不用如此重典,不如此明正典刑,如何压制天下唯恐不乱之心?如何苟延残喘于大周淫威之下?这三人,空有热血,却是白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