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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的秋天总是很多雨。早上出门还艳阳高照,晚上就默默下起了雨。
这几年文措总是忘记带伞。这是和万里谈恋爱谈出来的病。她从来不用带伞,因为不管天涯海角不管白天黑夜,万里总能第一时间来接她。
躲在路边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细密如织的雨幕,纷至沓来的回忆模糊了文措的双眼。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全世界的人都醒来了。只有文措,还在执着于那些温暖的过去。
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钱包,准备坐出租车。这不摸还好,一摸才发现挎包的拉链开了。
钱包和手机都被偷了,文措忍不住苦笑。看来小偷还挺聪明的,她买来烧的纸钱明明也长得像人民币,小偷却能准确分辨出来。
下雨的时候,出租车总是变得格外矜贵,每次都是车还没停稳,已经好几个人上去抢。文措手上没钱,也不好意思去抢,只能在一旁等着。
她想去看看万里,可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好办法,正当她准备随便坐一辆出租车先回家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上次“借”伞给她的男人,他也站在路边,似乎是准备坐出租车的样子。
当车在那人面前停住的时候,文措扯了扯脸颊,扯出一个温暖而得体的笑容,几步奔到那人身边。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将他推进后座,随即自己也挤了进去。
“你你你……是你……”那人似乎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瞪着眼睛呆呆傻傻地看着文措。
“九桐山。”文措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措厚着脸皮扯着笑容说:“拼个车。”
那人一脸无语:“这拼得有点勉强吧,一个去城南,一个去城北,这是哪门子的拼车。你怎么不说拼车去月球呢?”
“原来你要去月球?”文措故作惊讶的表情:“带我一起吧,正好没去过呢。”
“……”
两人口角了一路,最后文措靠一个赖字诀把那人给KO了。那人脸黑得和包大人似得,看得出来心情不是很好,文措也不是“不识趣”的人,闭目养神,不再打扰他。两人各怀心事,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司机师傅一路开着广播,也没管他们后面。车开到九桐山路的时候,旁边的男人突然动了动,文措被细微响动吵醒。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他抽筋一样突然在包里一阵乱翻,最后把钱包拿了出来。
“今天我有个学生酒精中毒,我给送的医院,还垫了医药费。”那人说。
“嗯?”
那人用眼神指了指计价器,又说:“本来从医院到我家不到20,现在到郊区都上百了。”
正当文措还在疑惑,那人把打开的钱包展示给文措看,一脸撇干净一切的表情说:“我就这么多,多的你自己解决。”
文措被钱包里孤零零的二十块钱震到了,瞪着眼睛看了一眼陆远,忍不住吐槽:“真是比你脸还干净。”
她撇了撇嘴,向后一靠,压低声音,用只有那个男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被人偷了,手机和钱包都没了。”
“啊!”那男人猛地弹坐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
蜿蜿蜒蜒一条上山公路,四周荒无人烟,路灯都没有几盏,更别提银行取款机了。
这时候司机关闭了广播,广播一关,整个车厢的气氛变得肃杀了起来。司机放缓了车速,问道:“你们是要去九桐山哪里啊?前面就没路了。”
“九桐山墓园。”文措冷静沉着,突然接了一句。
“啊……”这下轮到司机愣住了,外面下着雨,荒山野岭的,气氛凄然,司机大约也是有些害怕了,声音都开始发抖:“大晚上的……去墓园……做什么啊?”
那男人也回过头,也一脸诧异地看着文措。低声说:“这黑灯瞎火的,去墓园是要吓死谁啊?”
文措看他们两个男人的反应,眼珠转了转,瞬间有了主意。
“回家啊。”她勾了勾嘴唇,淡定自若地对司机说。
“姑娘你住在墓园附近啊?也是胆儿够大啊。”不知是不是山上气氛太过诡异。司机之后一句话都不敢说,安静地开到了九桐山墓园。
文措安静地下了车,轻手轻脚,仿佛衣袂飘飘的鬼魅。那男人看她下来了,赶紧也跟了下来。
墓园就是墓园,还没真的走进去呢,阴风已经吹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文措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周围很暗,她本就皮肤白皙,这会儿看上去更是惨白惨白的。头发又长,全披散着,都要看不清她的表情了。文措诡异地笑了笑,很满意现在的形象。她走到司机车窗那边去,面无表情地站着。司机见这场面,已经开始不住地哆嗦。打量了下四周,颤颤抖抖地问:“你住这儿啊?”
“对啊。”文措手心有点汗,但她脸上还是很镇定。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粉红色的票子,趁人不防的时候突然递给司机。
司机看到“钱”的那一刻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再看向她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快吓哭了,“姑娘……这是冥币啊……”
“啊?”文措仿佛一脸错愕,很是阴恻恻地说:“我妈就是烧的这个给我呀,不能用吗?”
“啊——鬼啊——”
“……”
司机自然是没敢接那些冥币,他被文措吓得魂都没了,哪还有心思去分析那些话是真是假。开着车一溜烟就跑了。
司机走后,偌大的墓园就只剩文措和那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大约也是有些害怕,一直抱着手臂没动。
文措想起第一次夜里来这里的时候,也曾觉得害怕。怕得连头都不敢回,一回头,入目的全是冷冰冰阴森森的墓碑。脑海里跑过了从小到大看过的妖鬼怪志,后背像被人丢了块冰,直发凉。想必那男人现在也是在经历这个过程。
文措笑嘻嘻地向那个男人,还不忘邀功:“我厉害吧?这就给我们省了车费。”
那人一脸苦笑,他哭丧着脸说:“小姐,不是你我会到这种地方来吗?你到底是谁啊?我的克星吗?”
雨蒙蒙的夜晚,风吹动山上的树木,树叶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明明是恐怖至极的场面。文措却十分自在。
细密的雨丝淋湿了她的头发,文措伸手拢了拢头发,觉得这情景很是熟悉。
她礼貌地向陆远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文措。”
文措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文措好奇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无可奈何地伸出手,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文措啊,真巧,我是陆远。”
两人在雨中握手,仿佛革命同志一般壮烈。
“你就是陆远啊?”文措笑出了声,忍不住感慨:“我们还真有缘啊。”
陆远苦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很认真地对文措说:“和您有缘是好事吗?您别咒我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