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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浅蹙着眉头听着,一旁候着的宫人心里就犯了嘀咕,觉得皇帝这神色奇怪得很,从来不曾见过。
一会儿眉头皱得更深,一会儿又眼中好像有些笑意的……他们不敢相信那是笑意,因为几乎不曾见过皇帝笑,可看来看去,又只能判断为“笑意”。
正厅里,卫妁和卫夫人的争执显然还在继续,传到房里的声音虽已很小,但也足够将一字字听得清楚。将御前刚发生的事辩了一圈,最终又将争论点放回了婉兮身上,卫夫人显然怒极,一心想取婉兮性命泄愤,卫妁又哪里肯,说什么都不答应。
二人越吵越厉害,到了后来,房中众人都能想象出现在二人争成什么样子了——必定已是面红耳赤,若再等下去,兴许就要动手了。
于是,终于有胆大一些的宦官上了前,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他是想探探皇帝的口风,若皇帝点头,他便可出去挡一挡。谁知皇帝“嗯”了一声,就径自站起了身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朕去看看。”
“……”众人一哑,谁也没想到皇帝会亲自去。
霍诚走进正厅的时候,厅里果然气氛凛冽得紧。卫夫人虽仍端坐案前,胸口却起伏个不停,搭在案上的手使了力气,按得骨节处都发了白。
卫妁的似乎比她要更“累”一些,一壁争辩着,一壁还要扶着婉兮。两旁的宦官既不敢向着卫夫人、把婉兮拖出去杖毙,也不敢向着卫妁、帮忙扶婉兮回去休息,就这么僵持着,由着二人一较高下。
“咳。”霍诚一声咳嗽,殿中争吵戛止。
卫夫人怔了一瞬,慌乱地起来见礼,口道:“……陛下大安。”
管小酌则尴尬了,扶着婉兮不好松手,可这礼又不能不行。慌乱了半天,可算找了个合适些的站姿,一手仍扶着婉兮,另一手搭在身前,颔首一福:“陛下安。”
“吵清楚了没有?”霍诚声音淡淡,让二人明明白白地听出,他已经听了许久了。
“陛下恕罪……”管小酌咬着下唇,后悔自己方才分寸太失,争吵的样子必定难看得很。心下又实在不忿卫夫人管事管到宫里来,咬一咬唇,又辩了一句,“旁人非要管臣妾宫里的人,臣妾……”
“朕听见了。”他截断她的话,目光一睃婉兮,吩咐宫人道,“去传太医来。”
那两名宦官已夹在卫妁与卫夫人间为难了许久,终于得以离开,如蒙大赦,连忙一揖告退。管小酌也松了口气,又叫了宫娥进来扶婉兮坐下歇息。自己规规矩矩站着,等霍诚发话。
“卫夫人。”霍诚偏过头去,看向面色发白的卫齐氏,“御前那些事朕不多说,顾及与卫家所做交易朕可以不追究。但宫里的事,你还是不要多插手了,婉兮即便是从卫家随婕妤进宫的人,现在也是宫中女官。”
一番话说下来,语气上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管小酌沉默地静立着,卫夫人哑了一哑,连忙应“诺”。
御前刚出的事,直接这样被拿到台面上来说自是又添了许多尴尬。卫齐氏略踌躇了会儿,悻悻一福告退。直至退出正厅都没有再看卫妁一眼,管小酌噙笑一喟:“臣妾把家里得罪了。”
“嗯。”霍诚下意识地一应,而后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垂眸看向她,思忖着,说了句听上去温和些的话,“让婉兮好好歇着,若需要什么,着人禀到宣室殿来。”
“谢陛下。”管小酌福身,静了静,又道,“臣妾自然会照顾好她的,得罪了家里……臣妾也就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还图她日后伴着臣妾呢。”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是动了些心思的。她记得与霍诚婚事初定之时,曾有些惧怕嫁他后的生活,觉得达官显贵间的交往离她太远,生怕应付不来。后来与他说了这般担忧,他只一声笑:“你放心就是,有心应付就应付,若真不喜欢,就不管那些。”
她听了,觉得他说得轻巧,一撇嘴驳道:“我若嫁了你,就是太子妃了。总闷在府里什么也不管,被陛下下旨废了怎么办?”
“……你当太子妃是说废就废的么?”他好笑的看着她,伸臂将她一环,“你放心就是,男人若连自家妻子都护不住,就是个废人。”
他说“男人若连自家妻子都护不住,就是个废人”,而她方才的意思,是卫家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虽知自己现在不是“管小酌”,在他心里没有那么重的分量,但她好歹也还是他的妾室,他多少会在意这个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