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秒钟都像一个小时那么长。要好久,才能听到表盘咔嗒的走那么一小格的动静。就像垂危的病人,连心脏都懒得再多跳动一下那样,懒散,无力。
终于,天亮了,跟往常一样,医院也活了过来。隔壁病号,似乎一直未痊愈,天一亮就忍不住的哼哼。
我和陈洋,一夜都没合眼。说起来挺惭愧,虽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好歹也属于出生入死。可为了能逃走,俩人居然背地里争抢名额,而且各自都拆穿了对方的把戏,又都不去挑明。就一直憋着。我敢说,一旦有机会活着出去,这件事都是让我和陈洋不能再打交道的绊脚石。
要是,能活着出去,该多好。
我开始怀念在我住的楼下拐角处那个卖煎饼果子的山东女人,怀念超市门前常常塞给我传单的兼职小伙,甚至怀念假装残疾指着胸前的牌子让我为他捐钱的少年,等等。
对小惠不是怀念,是想念,因为她住进了我的心里。我随时都可以探望她。
陈洋又怀念些什么呢?
与小周一起的嗜血杀戮,还是跟她的相约厮守?小周已经住到他的心里了吗?
哦,我差点忘了。他是理性的人,他现在应该只会考虑活着跟出去。
一天没顾得上吃饭,我的肚子已经在严重的抗议这种非人道的行为了。
陈洋的肚子也叫,他看看我,终于开了口:“饿了吧?”
我点点头,说:“不想吃。”
“我也一样。”说完,他就又闭上了嘴巴。
“你说,会有人来吗?”我喃喃自语,又希望陈洋能够听到。
陈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我把它当做是对我的回答。那应该是说:“但愿如此。最好来两个人,这样就有了两个名额,咱一起走。”
这话是我臆测的,尤其是后半句,陈洋凭什么才会这么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才是重要的。有了出去的办法,谁有本事谁出去,不足为过。
走廊里一阵慌乱,打破了沉寂。担架床哗啦哗啦从一侧冲向另一侧,是有人病危?还是——来了新的病号?
陈洋跟我的想法一致,他已经抬起了半个屁股。他可能意识到这个细小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想法,他朝一边挪了挪,装作只是换了个坐姿。
我实话实说:“陈洋,你先走吧。你人脉广,出去找找人,想办法救我。最好能把这个鬼地方铲掉!”
陈洋看着我,揣测我的真实用意。
“我是说真的。”
陈洋说了句让我贴心的话:“不了,白天还长,很快就有其他病号进来。一起来的,也一起走吧。”但愿这是他的心里话。
也正是他的这一个举动,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