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户人家的门上贴着对联,贴对联本没有什么稀奇,但是这是一副新对联。上联是“一元复始”,下联是“万象更新”。横批是“百福并臻”。
这不是娶嫁的喜联,是过年才贴的春联。我往南墙看,果然有“出门见喜。”
门楣上贴着五颜六色的门笺,风里边哗啦哗啦窸邃作响。
离过年还早,怎么就贴上了春联?这么喜庆的东西,冷不丁见着,让人不自在。
我抓紧快走了几步。第三户,还算正常。院子里一棵柿树,叶子还剩几片,几个没来得及摘的柿子挂在高高的梢上。
第四户,门开着。
借着灯光,我向里边瞧。院子不大,门口堆着很多蔑片和高粱杆,捆扎得整齐,摞放两侧。中间留出一条仅供通行的窄道。
这一定就是陈伯的家,不是纸扎匠,谁会囤积这些东西。
我走进门楼。邻居家的柿树颤了一下,一个软趴趴的柿子摔到了地上。
“啪。”摔得更烂了。
三间房,最东侧的窗户亮着灯。
看样子,陈伯还没睡,或者上了年纪的人,醒得早。
“咳咳。陈伯在吗?”我问。
没有应声。也许,陈伯的耳朵背。
我小心避开脚下裹着彩纸的杆子和棍子,还有搭成半成品的架子。
“这是陈伯家吗?”我提高了嗓门。
一个已经糊好的童男被风一吹,扭过身子,两只胳膊朝两侧平伸着,直勾勾的望着我。
童男的五官是墨点涂的。灯底下照的怪瘆人。
“你是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吓得一哆嗦。回过头。
是个老头,七八十岁的样子,肤色偏黑,圆脸,短发,额头很宽,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睛嘴巴小小的,胡茬很浓,脸上唯一大点的,是鼻子,鼻孔却上翻。
“你、你是谁?”
“大半夜的,跑到我家里,还问我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陈、陈伯。”
“你认识我?”
“不不。您、您这是干嘛去了?”
“厕所。”陈伯干脆的回答。“走,屋里说去。”
陈伯一把掐住童男的胳膊,说:“不好好待着,跑出来干嘛。”
我更有些不自在了。但还是随陈伯进了屋。
陈伯在墙上摸了好一阵子,才摸到灯绳,他一拽,开关咔吧响了一声,灯亮了。
灯泡四周被厚厚的灰尘包着,光线很暗。
陈伯把手上的童男放在一堆童男堆里。童男歪了一下,还是斜着眼睛看我。
这间房子里摆设了不少的物件。一人多高的大马,双层的楼房,汽车,碗橱,冰箱,电视,手机,电话,微波炉,煤气灶,俩纸人抬的轿子,还有七八只猫,屁股后头也是光秃秃的。
一条横在中间得麻绳上,挂了不少毛茸茸的——猫——尾——巴!
猫尾胡同的猫没有属于自己的尾巴,纸扎匠家里却有为数不少不属于这里的尾巴。这难道不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