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去哪?”男人突然问。
“嗯——找个人。”
“嘿嘿。”男人冷笑了两声,似乎嘲笑着我的谎话。他两只手捏紧车闸,闸线扯着钢丝拉线嘎吱嘎吱响,捏到底,连刹车制动的闸块都要被勒碎了。然后突然松手,仓啷一声巨响,车闸弹回原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捎你一程吧。你要是这么摸索下去,没两三个小时指定不行。”
“你——去哪?”这个男人没直接扑上来索命,好歹让我不那么紧张。
“我?我回家啊。你可真有意思,这么晚了,我不回家能去哪儿?我家啊,就住在下边。呵呵呵呵。”他的语气变得怪怪的,尤其是他莫名其妙的笑的时候,透着那么一股子痞气。
“下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了,问:“下边是哪?”心里更深一层的疑问却是——“下边不会是地狱吧?”
“不是。”男人冷不丁的说了个“不是”,不知道是读到了我的心里台词还是跟多数人那样,仅仅是一个口头禅。他说:“不是,不是,下边是‘贾不灵’。”
“‘贾不灵?’”
“去不去?不去我可走了!”男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一个长夜班,没空跟你开玩笑聊天。你爱自己走,就慢慢自己溜达。”
哦,原来是开玩笑聊天。
觉得有问题吗?这不就是个下完夜班着急回家钻被窝的汉子吗?他既没有呲牙咧嘴,也没有扬言要嗜血偿命,甚至都没主动靠近。他只不过是碰巧路过这个不正常的地方,有什么好怕的?
叮呤。
男人打了下铃铛,不耐烦的说:“上不上?不上我走了。你真敢上,我还有点不敢载你了呢。”男人又用手电筒扫了我一遍,这次,他看得仔细了。“哟,你胳膊怎么了?受伤了呀。快来快来,我载你下去,‘贾不灵’那里有个小诊所,去包扎包扎,小心感染了。”
而该死的伤口似乎被“感染”二字吓坏了,毫无征兆的阵痛起来。连脉搏的轻微跳动,都撕扯着伤口钻心刺骨的疼。没出息的不光伤口,听他这么一说,我都不由的动心了。要知道,很久都没收到陌生人的关心了,我耸耸鼻子,试探着朝他走了几步。
男人从手电筒的强光为我照着路,我靠近一瞧,男人的脸膛发黑,浓眉大眼,目光深邃,头发厚实,紧紧贴在头顶。四四方方的下巴,线条硬朗,像桌椅笔直的犄角。一副黑色的毛绒耳套罩在耳朵上。呼吸的时候,露出了长长的鼻毛。
我特地用手摁了下大梁车的后座,很结实,绝对不是陈伯做得那种纸扎货。
男人等的不耐烦了,他抬起前车轮,在地上摔了两下,催促道:“哎呀,快点吧。你不着急治疗,我还着急回去睡觉呢,都困死了。”
我没犹豫,爬上后座。男人说了句:“扶稳了。”然后载着我继续向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