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摇摆着停靠在站台旁,一群带着孙子的大爷大妈挤上车,四处寻找着座位。
有个一头小卷的大妈,拽着孙子的手,迅猛非常地挤上车,就开始打量起车里的群众构成了。这种染着黑发,但却任由它们长出一截白色的老太太,应该不是好惹的。按照惯例,必将有一场夺位大战。
我抱着混时间的心情,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大妈环顾一圈,确定了目标,然后走到老弱病残专座旁边,用力的咳嗽几声,撑着自己的腰,说:“哎呀,我的大孙子呀,刚才接你的时候,你们学校门口那些没素质的人,可把姥姥的腰撞坏了。我们回家还有七站路呢,这可怎么熬得到啊。”
大妈一边说着,肿泡泡的小眼睛就朝我这边看过来。
她当然不是看我,而是看我身边那个穿牛仔衣的姑娘。因为,我是站着的,而那个姑娘坐着。
那姑娘脸色青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是严重晕车,就是病得不轻。可是环顾四周,除了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好欺负一点,其他的座位不是坐着老人,就是被不问世事的中年上班族占领了。这些人,长期混迹于各中小企业的中下层管理岗位,绝对不好惹。
姑娘皱皱眉,想要站起来,但是刚一动身,脸就痛苦的扭在一起,显然身体不舒服。她看了看周围,觉得应该让座的并不是自己,所以就继续坐着了。
大妈眼看到手的座位没了,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推着自己孙子挤到姑娘跟前,说:“我没地方坐,小孩子抓不牢会摔倒的。和小阿姨挤一挤,小阿姨这么美,肯定不会看着你摔得。”
她这么一推,那姑娘半个屁股就在凳子外面了,只因为身体挨着车厢,才没摔倒。
姑娘难受的看了看大妈,委屈地说:“阿姨,我身体不舒服,怕是抱不住孩子,你在别处看看有没有位子坐吧。”
“小姑娘,你这样就不对了吧。这是老弱病残专座,你一个小姑娘坐着不让也就算了,给孩子让一点出来都不行啊?小孩子能占多大地方,你就不能有点公德心呀。”大妈终于占上道理了,叉着腰不客气地说:
“满车的人来评评理啊,我没让她让座,这是我们老年人体谅你们上班辛苦,她怎么就不能关心一下小孩子呢。”
其他一起上车额老人,当然是帮着自己的利益团体说话了,一时间七嘴八舌,把这个姑娘脸色更白了。
她咬着下唇,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后面一个小伙子站起来,说:“老太太,你坐过来吧,我这里有位子。”
她把孙子推过去坐着,对小伙道了谢。自己继续站在姑娘身边,说:“你看看别人,这才是尊老爱幼呢。你一个小姑娘,长得倒是文文静静,怎么一点美德都没有啊。我今天非要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什么是敬老尊贤。”
大妈看着自己人多示众,更加不依不饶。伸手扯着姑娘的胳膊,就是一招白鹤亮翅,把这姑娘拽的离开了座位。然后,迅速用屁股宣告了自己的胜利,得意地看着姑娘,哼了一声。
虽然觉得大妈太过分,但是公交车上本来就是弱肉强势,上下班高峰期的每一个座位,都是饱含着辛酸与泪水的。怪只怪,这姑娘今天运气不好吧。围观的人也收回了热情的目光,开始有手机的玩手机,没手机的看外面。全车都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本以为这里就是故事的大结局,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痛叫一声,捂着腹部蹲了下去。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有鲜血从指缝渗出来。
这一回,大妈也慌了。
光等着看热闹,显然太过分,我连忙过去扶住她,“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我伤口,好像撕裂了。”姑娘因为痛苦,所以断断续续不成句子,但是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大妈慌了神,喊过孙子站到后门,想等车门一开就逃走。
我看着姑娘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突然为自己刚才的冷漠而后悔。明明看出了这姑娘不对,为什么不拦住老太太呢。要是多帮着姑娘说一句话,也会是这样。
估计和我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几个年轻人跟司机师傅喊道:“有人受伤了,师傅你别停车,一直往医院开。”
师傅看情况不对,也不敢多啰嗦,一直奔到了最近的医院。
刚到医院,就听我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有十六个未接。匆忙接通电话,就听谭律低沉冰冷的声音说:“为什么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