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说着说着,伸手拔出腰里挎着的铁片刀,准备冲上去前去教训教训这个老头。
他的手还没有了来得及拔出刀,手腕子已经被坐在旁边的年轻些的随从一把给叼住。跟班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他破口大骂,那个随从的手飞快地往后一翻,向上一抬,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蒋捕头的跟班摁倒在桌子上。随从疼得要命,杀猪般怪叫:“你他娘的快点松手,我的胳膊都断了,哎呦,哎呦,蒋爷快来救命呀!”
蒋捕头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才看见自己挨着的桌子上坐在的三个陌生人。他见多识广,他一看这三个人就知道是在衙门里混久的人,尤其那个老头,气宇轩昂,不怒自威,精神气度连刚提拔的刘知府都比不上。
临城虽小,沾了运河的光,每年都有达官显贵才坐船经过,上次乾隆皇帝乘着龙船下江南,途径临城,蒋捕头守卫着大码头,他曾亲睹乾隆皇帝的龙颜。
蒋捕头知道跟班惹祸了,他赶紧起身走到老头桌子跟前,忙不迭地朝着老头拱拱手,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子,实在对不住,他是粗人,刚入县衙当差还不到一个月。刚才得罪了您老,还请多多原谅,高抬贵手。”
老头面色很难看,他不耐烦地冲着蒋捕头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没跟我说话的资格。去,把你们临城县衙的知县赶快叫来。一炷香的时间不到的话,我就砍掉你和知县的狗头。”
蒋捕头原本想给老头说几句好听的话,他让手下把自己的跟班放开也就算了,赔礼道歉,大不了再陪点茶钱,可是这个老头孤傲冷峻,连瞅都不瞅他一眼,说话就像对着一团空气。
他知道说也没有用,只好撒脚如飞去县衙请贾知县。
蒋捕头刚走出茶馆的门,老头便吩咐老赵去拿根香,然后点燃。如果香烧完了,蒋捕头和贾知县还没有回来,他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蒋捕头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到县衙。
贾知县正躲在书房疗伤养病,上次刘知府来临城来,把他给折磨的颜面扫地不说,连养廉银子也没了,他憋气加窝火,已经病了好几天了。
那天刘知府走后,他觉着县衙的人不再象以前那样对他充满敬畏了,蒋捕头叫他怂包蛋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县衙的公事让师爷先应付着,他没有勇气再见这些不把他放到眼里的下属。他捐养廉银子的事情也被他夫人听说了,他夫人如同河东狮子一样怒不可遏,骂他怂包废物,千余两的白花花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这个悍妇把他撕咬了一顿不说,连后院都不让他进了。
这段时间,他神情憔悴地躲在书房里,任何人都不想见。
蒋捕头寻到了书房,“咣咣”地砸房门,贾知县在里面有气无力地问:“谁呀?”
“老蒋,赶快起来去赵记茶馆。茶馆里来了大官,听口音是京城来的。他这会正在茶馆发怒呢,指名道姓地要见你,而且还说一炷香燃完以后,你还不到的话就砍掉你的头,赶紧去看看吧。现在那炷香得着了一半了,再不去你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蒋捕头说完话,没有等到贾知县开门,就折回头往茶馆跑。蒋捕头气喘吁吁地跑回茶馆,茶馆里边的人都被轰了出来,老赵和他老婆也战战兢兢地混在人群里,还有替蒋捕头提包袱的跟班,也蹲在门外的空地上,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蒋捕头看见老头带着的两个随从坐在门口。门口的柜台上燃着一支香,马上就要烧到底了,蒋捕头这才暗暗地长出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砰砰跳的胸口。
年轻点的随从斜了他一眼,然后问:“知县来了吗?刚才大人可说了,一炷香燃完,你和知县都得到,你自己回来可不算哈。”
“正来着呢,马上就到,马上就到。”蒋捕头一边说着,一边心急火燎地看着后面,看贾知县到了没有。
插在碗口大的香炉里的那个炷香顶着烧白了的烟灰,眼瞅着就烧到头了。蒋捕头眼睛紧盯着香炉,心里边哆嗦成一团,念叨着菩萨保佑。
香灰掉到香炉里,烧着的香头的也正要慢慢变成白色,没了热度。这时候,贾知县盔歪甲斜地赶到了。他满头大汗,喘气呼哧呼哧得就像漏了底的风箱一样,累得没有一点气力,到了茶馆门口,眼前发黑,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那个年长些的随从看见他以后,便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他说:“你可是临城知县?”
贾知县赶紧喘着粗气应承着:“是,是。”
随从斜了他一样,便转身进了茶馆。片刻以后,他又从屋里走到门口,然后冲着贾知县说:“临城知县,赶快进屋拜见新任山东巡抚福汉福大人。”
听说是新任山东巡抚到了,贾知县吓了一跳。他没来得及往前迈步,就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赵记茶馆的门口,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边结结巴巴地喊道:“临城知县叩见巡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