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凉夏一头雾水地听着“西楚国浅元十七年”这几个字,这根本不是她大唐盛世啊,难道这个时代跟自己生活的盛世李唐根本就是两个世界?荆凉夏木木地盯着眼前的满是碎石的小路,久久不作声。路迢迢远兮,晚风凛凛拂身,荆凉夏竟是有些冷了,便下了榻,沿着画中唯一的一条石子路,慢慢走向远处的那间小屋。
小屋很是雅致,木板坚硬,门口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和一座小桥。荆凉夏心中无数小九九,明明画面上没有这处小屋,只有石子小路,没想到,顺着石子小路往深处走,眼前倒是豁然开朗。满心的疑惑带着荆凉夏慢慢推开了小屋的门,门很轻,轻轻一推便开了,荆凉夏屏住呼吸踏进小屋,站在小屋中,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单人间?这辈子也没睡过单人间啊,想当初初入东宫太子殿,公公看了一眼她,便以“这姑娘长得会让太子爷受惊”为由给安排了殿外差事。荆凉夏入住下人房,八人一间,其实就是一个大板床,一人一个被褥,逮着哪个铺睡哪个。荆凉夏入宫晚,理所当然地睡在了正对门口的铺,这也就算了,旁边那个小宫女还梦呓,晚上抓抓挠挠蹬蹬腿伸伸胳膊,再突然睁开眼睛看两眼荆凉夏,让荆凉夏根本没法睡。
小屋很是别致,床,软榻,桌案,小凳,屏风,都齐全了。荆凉夏欢喜地摸摸床,真软,比东宫那只三花肥猫的肚子还软。荆凉夏笑得两眼都眯成了缝,管它什么西楚国浅元十七年还是十八年,如今有这一处桃源仙境,竟让人流连了。正情到深处,无法自拔时,荆凉夏突然想起什么来,她匆匆起身,环视四周,果然,一旁的红木梳妆台上,端正地摆了一面铜镜。
荆凉夏小心翼翼地朝铜镜走去,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心跳,真期待这世的容颜,十二美人图,自己应当也不差吧?
铜镜摆在面前,荆凉夏慢慢探过头去,铜镜中缓缓映出一个女子的脸庞,这不就是自己原先的脸吗?与之不同的是,皮肤白得很。还记得孙姑姑来东宫看她,直勾勾看了她半晌之后说道:“这闺女模样也不丑,可是入宫那么久了,怎么还这么黑黢黢的……”
没有想象中的惊艳貌美,绝世倾城,却相当的清丽素雅。两簇峨眉,薄唇翘鼻,杏眼流情,荆凉夏看着这白皙了许多的脸,越看越喜欢,这比她上辈子的黑乎乎村姑模样好上太多。终于知道为何东宫太子妃成日往脸上扑粉描黛了,原来这一白还能遮百丑啊。
荆凉夏放下铜镜,心情顿时愉悦起来,死也没死成,反倒来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心中疑问太多,问齐燕她们,估计只言片语也难以道清。荆凉夏本就随心随性,这落地生根的本事她当属第一,既然来了这个地方,便好好待着吧。说不定,日后的生活比东宫太子殿好上太多也未可知。
想到这,荆凉夏绕绕脖子,伸展了腰身。低头看去,自己一身鹅黄色衣裙,臂弯轻纱,样式倒是和唐宫相近的很。荆凉夏走向床,稳稳地躺了下去,面对床顶板,这没来由的担忧便接踵而至,自己怎么会来到画儿中?
算了,困了,直接睡吧,荆凉夏翻了个身,紧闭双眼,万事等到醒后说吧。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齐燕正大声喊着自己。荆凉夏哼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面见周公。谁知齐燕一声响过一声,直喊得荆凉夏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怎么了?”荆凉夏警惕地问道。
见齐燕没答话,荆凉夏匆忙起身,连衣服也不整理,踏上鞋子便匆匆出了门,一路小跑踏过石子路,来到了桃树下的软榻旁,上气不接下气道:“齐燕,我来了,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只听玉屏儿的声音道:“别理她,她就是这个咋咋唬唬的个性,不过是进了京城而已,她非要你来看,说你没见过。”
又听齐燕哼了一声,却一句话未说,想着是生玉屏儿的气了吧。荆凉夏吐吐舌头,好奇地透过缝隙看去,只见马车已经走上宽敞的大道,很是平稳,四周寂静非常,看着这天色,约莫也就是卯时左右。
“死畜牲,不抽你还不跑,快点!老子取了银子就要出京了!”朱掌柜低低咆哮着,随即“啪”得一声扬鞭抽向了拉车的马。马吃了痛,卖力地跑了起来,马车颠簸着,直晃着荆凉夏都觉得头晕。
“啪”得又是一声,马卯足了劲儿撒开蹄子就奔起来。荆凉夏被晃得快要吐了,这朱掌柜,赶着去投胎不成?
“咯嘣”一声,马车轮子压过一块石头,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朱掌柜一声咒骂又抽了一鞭子。随即,荆凉夏只觉得自己猛然飞了出去,霎那间,眼前都开阔了,微露鱼肚白的天空,一只肥鸟淡然地从天空飞过,正以万物皆在我脚下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而自己,在飞出去之后,竟然迅速开始下落。
画卷掉出去了!
这是荆凉夏的第一反应。
没有第二反应,因为她根本来不及想着第二反应,便听见不远处还在马车上的黑布包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女子惊呼声:“凉夏!”
这一声只是暂时的,马车跑得太快了,惊呼声很快就被埋没在了马蹄与车辕之下。随着画卷的滚落在地,荆凉夏只觉得画中万物都随之一震,荆凉夏紧紧扶住软榻,摇晃了几下勉勉强强站稳。只听“轰隆”一声,荆凉夏心中一惊,抬眼看去,远处那个精致的小屋轰然倒塌,瞬间废墟一片……
什么?房子没了?说好的单人间呢?
头顶的桃花树纷纷扬扬落下许多桃花瓣,洒在荆凉夏周围,身上,和乱蓬蓬的发髻上。
“我到底得罪了谁?让我死都死不安生?!”呆滞了许久,荆凉夏的怨气苦水终于忍不住,顷刻间山洪暴发似的,坐在软榻上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