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耳来

第16节

男人:那这个身份给你的东西,不叫“家里多个人”,叫“家”。

纪勇涛用手掌盖住脸,低低笑了。

男人:他想要什么身份?是楚稼君,还是许飞?

纪勇涛:他赖着不走,肯定喜欢许飞这个身份。

男人:那他要的也和你一样。

纪勇涛不说话,长长叹了口气。他叹气时,呼气声带着细微的杂音。楚稼君捅他的那三刀,最后一刀刺进左肺叶,以后可能伴有很多后遗症。

他回了办公室。桌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连带那个相框也变得灰暗。纪勇涛把它拿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就这样看了很久。有同事经过,拍了拍他的肩:别多想,谁能料到啊这种事,没一个人看出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纪勇涛把相框丢进包里:我要走了。

同事:啊?你不干啦?

纪勇涛:我带几个人去上海,他肯定会去那。

他本来把狗接回家了,但因为出差,又要把它送去邻居家寄养;好像是不愿意被送走,大飞拼命跟着纪勇涛,不肯进别人屋,怎么拽项圈都不进,抱进去也马上冲出来。

纪勇涛蹲在那,愁得没办法,最后为了任务,开了特例,让他把狗一起带去了。

原本珠宝展准备在A市举办,楚稼君是有计划玩一把大的,也确实有人在打听他的计划,试图入伙。

在沿海地区流亡一阵后,他进入了上海。刚好是1991年的一月,整座城市都弥漫着新年的气息。

这一路上,他给纪勇涛去过信,甚至给他单位去过电话——因为纪勇涛家里电话没人接。那人几乎不回家,没发现家庭座机早就欠费了。

一开始,对面的人采取怀柔,试图劝他自首;电话打多了,对面也烦了,留下一句“你要么就说你在哪,别有的没的就打电话过来”就把电话挂了。楚稼君就是想问问那人是不是还活着,怕自己下手重了。

在火车站对面的咖啡店里,有两个人坐在他对面,都带着墨镜和帽子。他们好不容易约上楚稼君,打算三人组个队,上海今天下着雨,雨水在蒙灰的外玻璃上落下一道道明亮的血管。

有个小道消息,据说在A市黄掉的日本珠宝展,会改在上海举行。

对面的人在和他说话,但他就只看着手里的号码本,翻看着里面一个个号码。那些和纪勇涛有关的号码他都打过,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后来甚至打去过纪勇涛的老家——接电话的是他的母亲,楚稼君还挺开心的:大姨好!

母亲还没反应过来:你是……

楚稼君:我是许飞啊,是他表弟,那你就是我大姨——

下一秒,伴随女声惊惧的抽气声,电话被挂断了。

楚稼君回过神,合上手里的本子——那两人在喊他,他们是一对叔侄,原来在义乌那一带作案,最近打击很严,决定往浙江做一票大的,然后就收手做生意。

楚稼君从前不是很喜欢这种“上岸人”,抢钱只是他们弄到钱的渠道,钱弄够了就收手了,改名换姓过日子。他没办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向往普通人那种日子,去单位工作,挨经理的骂,受气……在他的世界,只要有枪,为所欲为。

但最近,他渐渐地有些转变了。他有了想要的东西——许飞的生活。楚稼君毫不在意这生活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反正都抢到手了,只要还能见面,他应该可以软磨硬泡,说通纪勇涛,把这个生活继续下去。

楚稼君:我要组人我自己就能组,为什么要加进你们俩里头?

楚稼君:三七分,你们俩分那个三,我不还价。

成究:现在查得越来越严,尤其是你在A市那边那么闹,那边连偷车的都快混不下去了!

楚稼君:几个偷自行车的关我什么事。

成究:你一路往东南跑,沿途查得就更严。有个调查组,我听说就是从A市出发,来查你的,之前停在常熟那边查你抢储蓄所的案子,连带着几个在那混的人也被抓了。

成究:这个调查组如果真的冲着你来,就这两天,就会到上海了。

楚稼君打了个哈欠,没答话。

成究的侄子一直坐旁边,话很少,眼神也有点呆滞,一直在旁边吃盒饭,吃得衣服上都是饭粒,好像智商有点问题。这人体型极大,宽胖得像一堵墙一样。比起楚稼君,这人显眼得吓人,反而把其他人衬得平平无奇。

楚稼君:这个分成,不答应的话就不用商量了,我走了……

他起身离桌,但就在站起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举了起来;这股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来自于这个胖子,楚稼君身在半空,根本挣扎不开。

咖啡店里顿时起了惊惶,服务员还以为是客人吵架,还想过来劝;紧接着,伴随数声惨叫,胖子丢下了楚稼君,捂着小臂哀嚎——楚稼君用折叠刀刺了他。

血色涌出,人群也从惊惶变成了恐惧,纷纷喊着“杀人了”往外跑。

楚稼君落在地上,收起手里的折叠刀,跑向门口,打算尽快销声匿迹。火车站人来人往,有不少人注意到咖啡馆里的混乱,驻足观望。

他本打算跑,随意往出口看了一眼;紧接着,他停下了脚步,呆呆看着火车站的出口。

——他看到了纪勇涛。

起初,楚稼君以为自己看错了;纪勇涛是跟队友一起出来的,正在和本地接应的人说话。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条狗。

他还想再看一会儿,突然,狗的视线转向了这边。大概是闻到熟悉的味道,大飞一下子兴奋起来,拼命地往这挣扎;纪勇涛担心它跟人群走丢,用力拉紧了牵引绳。

到了上海之后,他们面临最大的难题是语言问题。

普通话的普及在这一年还没有达到阶段性成效,同语系也许还好,像纪勇涛和楚稼君这样从小跟人四处跑,各地方言都能听能说。比较难的粤语和温州话,也因为办案数比较多,逐渐就学会了。

可上海话完全听不懂,语速快,叠词多,莫名的多音字几乎每句都有,除了句末的“伐”,几个人折腾了半天,什么规律都没听出来。

对面咖啡馆里似乎有人斗殴,他好奇地往那看了眼。大飞又开始兴奋了,对着某个方向叫个不停。

同事:勇哥,好不容易说通了,我们先去招待所放东西,吃个便饭就开会。

纪勇涛:地址给我,我先去遛个狗。

同事:你知道怎么去招待所吗?

纪勇涛:跟地图啊。

同事:那个……那个,小焦啊,火车站,就是,这个地方,离招待所,睡觉的地方,多远?

同事:啊?在虹……虹镇?勇哥他说在虹镇。

纪勇涛想,从火车站走去虹镇,能有多远啊,遛狗去了。

和A市比起来,上海的色彩更灰些,倒是路口有几家夜总会,其他地方没啥灯光。马路边,几个老头笑话浦东江边那个新挖的“大坑”:侬看那张设计图伐,在黄浦江边上面插一根糖葫芦,有毛病伐,想伐出到辰光造出来是额撒么子……

——好像上海最近在黄浦江边造个很奇怪的建筑物,被人说像个缺了球的糖葫芦。他看了眼街边的工程宣传图,真的挺像的。

天晚了,路边没什么人,等过了八点,人最多的就是歌舞厅、录像厅和夜总会。沿海一带最近有个叫“卡拉OK”的时髦玩意儿,单位里的年轻人想下次去联谊。

他牵着大飞转了圈,买了点东西和水给它。难得来一次,本来想去四处看看的,楚稼君原来想过去淮海路和南京路,想去逛第一食品百货。

离商业街越远,灯光就越稀疏。他借着一处路灯看地图,看清自己和目的地的距离时,纪勇涛不禁骂了一堆脏话。

出租车很少,而且贵。出外勤时,出差津贴都交给一个同事来保管了,他身上就十几块钱。纪勇涛和狗坐在路边,纠结怎么找到夜公交线路。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递过来三张百元大钞。

他怔住了,转头看那人。昏暗路灯下,楚稼君带着一脸期待的微笑,大飞高兴地扑到他背上,拼命舔他的脸。

楚稼君:打车吧,晚上公交很少的。

纪勇涛想动手,但那人另一只手握着枪,枪口对准了他。

楚稼君:我的枪可不会卡壳。

他用枪死死顶着纪勇涛,逼迫男人站起来,隔着路灯灯柱,都只能看见对方的半张脸。

楚稼君:我知道你们出差有每日津贴,很少的,这点钱不多,你拿去。我现在比较困难……

纪勇涛根本不等他说完,试图从侧面擒拿住他握枪的手;两人的身影灵活地绕着灯柱对峙,楚稼君勉强躲开了。

楚稼君:我以后会给你更多的,你稍微讲点道理好不好?

人气小说推荐More+

绝色妻子
绝色妻子
关于绝色妻子:某位兄弟,你被绿了,希望你能刷到。昨晚在医院就诊,碰见一对露水鸳鸯,以下为信息,请自动核对。1,你妻子是xx三甲医院门诊科护士,长得确实漂亮,有个儿子,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她跟那个男的说,会尽量骗你再给她弟弟买套房,但实际上是给那个男的。2,他们俩在一起嘲讽你的样子真的很恶心,在你妻子的口中,你那方面能力不怎么样,根本满足不了她,她甚至在跟那个男的讨论婚后财产分割的问题。哦,对了,她说
明燕
一个炮灰能打十个男主
一个炮灰能打十个男主
关于一个炮灰能打十个男主:每本男频小说,都会有个智障男主。还行还行,今天没穿成赘婿小说的保安。王然懵了,刚穿进位面,就遭遇了困难,校花打电话过来,让我当机立断给她买包包,不然就和我分手?男频,都这么狗血吗?女频小说又怎么样?听说女主和女配都很性感是么?王然:不好意思,我只搞事业。校花和我表白,我桃之夭夭跑去建设祖国,女二骂我屌丝,不好意思宝贝,你骂了公众人物,犯法了。
泉边的纳多
重生官场,绝不当接盘侠
重生官场,绝不当接盘侠
关于重生官场,绝不当接盘侠:啪——领导捂住脸颊,满脸震惊:姓夏的,你竟敢打我耳光?老子打的就是你这无耻之徒!秘书淡定作答。重回2004年,夏立诚拒绝迎娶领导干女儿,被贬殡葬中心,利用重生优势,搅动仕途风云,掌控权力密码,在风谲云诡的官场中,强势崛起,平步青云。
淮左名猪
转劫归来在都市
转劫归来在都市
关于转劫归来在都市:都市+玄幻+类似反派诸天传奇霸主韩夜,在渡劫成功之际,遭人围攻,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迫轮回,从此炎国京都的超级家族韩家,多了一位痴傻的少爷。不知不觉十八年过去了,当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简单陈旧的房间内......
降妖除魔的太岁爷
前路漫漫兮
前路漫漫兮
关于前路漫漫兮:蜀都中医学院毕业生杨立不如意的毕业季生活,保研被人顶替,被恋人分手。在老家祠堂获九玄戒开启新的人生:救死扶伤,建设家园。经艰难历程,最终登上辉煌之巅。
山村的记忆